學達書庫 > 奧森·斯科特·卡德 > 安德的遊戲 | 上頁 下頁 |
三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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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華倫蒂知道真相。她曾看到過一隻被剝開皮、四肢被松枝釘在地上的松鼠。她想像著彼得設下圈套活捉了松鼠,然後用松枝釘住它,小心地將它的皮從頭剝到腹部,看著它的肌肉扭曲、顫抖。這只松鼠被折磨了多久才死去的?當松鼠慢慢地死去時,彼得一直坐在旁邊,靠著松鼠做窩的樹,玩著他的電腦。 開始時她被嚇壞了。面對彼得晚餐時旺盛的胃口和開心的談笑,她差點吐了出來。後來她再回想起這件事,意識到或許這對彼得來說是某種魔法,就像她生起的小火團。他把它當作祭品獻給在黑暗中獵取他的靈魂的魔鬼。不過折磨松鼠至少比折磨其他孩子好。彼得就像是個農夫,播種痛苦,培育它成長,當它成熟時貪婪地將它吞掉。喜歡折磨小動物總比殘忍地對待學校的孩子好。 「他是個模範學生。」他的老師說,「真希望學校裡的學生都像他一樣。他時時刻刻都在學習,準時完成作業,是個喜歡學習的好學生。」 但華倫蒂知道這是彼得的詭計。他是喜歡學習,但他從不學老師教他的東西。他總是在家裡通過電腦連接上圖書館和資料庫學他想學的東西,他還喜歡思考,喜歡和華倫蒂談論他的發現。但在學校裡,他總是裝出一副對那些幼稚的課程懷有極大興趣的樣子。「噢,我還不知道青蛙的內部結構是這樣的。」他在學校裡總是裝出什麼都不懂的樣子,回到家之後,卻可能會研究怎麼通過校正DNA的核心微粒將細胞融合進器官裡。彼得是個拍馬屁的大師,他所有的老師都被他捧得飄飄然。 不過這也帶來了一些好處。彼得不再和別人打架,不再欺淩弱小。他和每個人都處得很好。他似乎脫胎換骨了。 大家都相信了他,爸爸和媽媽也經常這樣說,說來說去,聽得華倫蒂恨不得對他們大叫,彼得沒有變!他還是老樣子,只是變得更聰明了。 有多聰明?比你聰明,爸爸。比你聰明,媽媽。比你們見過的任何人都聰明。 但並不比我聰明。 「我一直在考慮,」彼得曾說,「是把你殺掉還是怎麼著……」 華倫蒂倚在松樹上,她生起的小火堆成了一小團灰燼。「我也愛你,彼得。」 「殺掉你易如反掌,你這個笨蛋經常到處生火,我只消一傢伙把你敲昏,一把火燒掉完事。縱火犯一般都是這個下場。」 「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應該趁你睡著時把你閹掉。」 「不,你沒想過。這種事只有跟我在一塊兒時你才會想。瞧,是我勾出了你最好的品質。不,華倫蒂,我決定不殺你了。我想明白了,今後你會幫助我的。」 「我會嗎?」如果是在幾年前,華倫蒂會被彼得的威脅嚇住,但現在她已經不再害怕了。不是懷疑彼得能不能幹出殺死她這種事,她想像不出還有什麼可怕的壞事是彼得幹不出來的。但是她也知道,彼得不是個瘋子,至少不是那種控制不住自己的瘋子。或許除了她自己以外,他比任何她知道的人都更能控制住自己。只要有必要,彼得會一直壓制著自己的欲望,他能將任何情緒都隱藏起來。因此,華倫蒂知道他不會在暴怒下傷害她。他只在利益大於風險的情況下才會這樣做,而目前還沒到這種地步。說實話,正因為這一點,她挺欣賞彼得,其他人她還真瞧不上眼。無論什麼時候,他的一切行為總是出於對自己利益的深思熟慮。因此,要保證自己的安全,只需要讓彼得相信她活著比她死了對他更有好處就行。 「華倫蒂,要出大事情了。我一直在追蹤俄羅斯境內的軍隊調動。」 「你在說什麼呀?」 「在說這個世界,華倫蒂。知道俄羅斯吧?超級帝國?第二次華沙條約?從荷蘭到巴基斯坦這一片歐亞大陸的統治者?」 「他們沒有公開他們的軍隊調遣,彼得。」 「當然沒有。但是他們公開了他們的客運與貨運時刻表。我用電腦分析了這些時刻表,從中找到了哪些是秘密運載軍隊的車次,我在過去的三年裡一直都留意著。最近六個月,他們的活動越來越頻繁,他們已經作好了戰爭準備。一場世界大戰。」 「世界聯盟會阻止大戰爆發的吧?俄國人就不考慮蟲族的入侵?」華倫蒂不知道彼得準備幹什麼,但他常常提起這種話題,發表他對世界事務的看法。他利用她來檢驗自己的看法,完善自己的觀點。在這個過程當中,她也同時鍛煉了自己的思維能力。她發現雖然她很少同意彼得關於世界未來走向的觀點,但他們卻對當前世界的看法一致。他們已經能夠熟練地從那些無知的、容易受騙的新聞撰稿人所寫的報道中分析出正確的信息。新聞牲口,彼得常常這麼稱呼那些新聞界人士。 「聯合艦隊的行政長官是俄羅斯人,不是嗎?艦隊的事他全知道。或者他們發現蟲族已經不成其為人類的威脅,或者人類正準備跟蟲族打一場大仗。不管怎麼說,與蟲族的戰爭馬上就會結束。他們在為戰後的局勢作準備。」 「如果他們真的在調動軍隊,那一定是艦隊統兵將領命令他們這麼做的。」 「這些都是內部調動,僅限於華沙條約成員國內部。」 真是個令人憂慮的問題。自從與蟲族開戰以來,全世界一直保持著和平與合作的局面,彼得的發現則動搖了這種局面的根基。她的腦海裡不禁浮現出蟲族迫使全人類和平合作之前的那個可怕的世界。「也就是說,世界又要倒退回去了。」 「變化還是有一點的。我們發明了防護盾,現在用起核武器來不用再有所顧忌了。互相廝殺起來,一次只能幹掉對方幾千個,而不是幾百萬。」彼得笑著說,「華倫蒂,世界大戰肯定要來。人類現在擁有一支龐大的國際聯合艦隊,北美在聯盟中居於霸主地位。但是只要蟲族戰爭結束,所有這些以對蟲族的恐懼為基礎的權力都會化為烏有。到那時,我們四下一望,就會發現過去的同盟已經不存在了,一去不復返了。除了一個同盟:華沙條約組織。世界的格局將會演變成美國對抗華沙條約國。行星帶在美國手裡,而華沙條約國將佔領地球。沒有了地球,行星帶上的資源將迅速枯竭。」 華倫蒂最不安的是彼得看上去一點也不擔心。「彼得,為什麼我會有這種感覺:你把這種局面看作你彼得·維京的黃金機會?」 「我們倆的黃金機會,華倫蒂。」 「彼得,你十二歲,而我才十歲。人們用一個詞來稱呼我們這種年齡的人,兒童。不會有人把我們當回事的。」 「但我們考慮起問題來和其他兒童不一樣,對不對?華倫蒂。說話也不像小孩子。最重要的是,我們寫起東西來根本不像小孩子。」 「咱們一開始談的好像是你對我的死亡威脅,彼得,現在有點跑題了吧。」話雖這麼說,華倫蒂還是發現自己來了勁頭。寫作是華倫蒂勝過彼得的事情之一,他們倆都很清楚。彼得有一次說過,他總是能發現別人最憎恨自己的那個方面,並以此威脅,迫使他們就範;而華倫蒂卻總是能看到別人最欣賞自己的那個方面,利用讚揚和溝通的手段使他們主動為她做事。這樣說雖然極端了一點,但事實的確如此。華倫蒂能說服別人同意她的觀點,她能使他們相信,她希望他們做的事也正是他們自己想做的事。彼得卻剛剛相反,他希望別人害怕什麼,就能讓別人害怕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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