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奧森·斯科特·卡德 > 霸主的影子 | 上頁 下頁
三八


  她想分析阿契裡斯,觀察他的面孔,他的肢體語言。但是她不想讓他知道她正對他感興趣。因此她看窗外,同時懷疑為什麼她不和那個死了的心理學家一樣幹呢——看別處以回避直面悲哀的現實。

  當廣播宣佈他們可以自己解開安全帶的時候,佩查起身到浴室去了。那很小,但是和客機的廁所比起來明顯寬敞多了。而且有布制的手巾和真正的肥皂。

  她儘量用潮濕的手巾把血跡和屍體的碎片從衣服上抹去。她必須一直穿著髒衣服,但是她至少可以擦掉明顯的大塊的痕跡。在她幹完的時候,手巾已經那麼髒了,所以她扔掉了它,拿了一塊新的開始擦自己的臉和手。她用力擦,直到她的臉變紅掉皮,但是她擦掉了所有的血跡。她甚至用肥皂儘量在狹小的洗滌槽中清洗了頭髮。沖洗很困難,她一次只能往頭上倒一杯水。

  所有的時間她都在思考一個事實,就是那個心理學家把他生命中最後的一分鐘都花在聽她告訴他他到底有多愚蠢並指出他的工作是多麼的沒用上了。而且,是的,她是對的,就如他的死亡所證明的一樣,但是那根本沒有改變事實,那就是無論他的目的可能有多麼不純,但是他確實在試圖從阿契裡斯手裡拯救她。無論那個計劃到底有多糟糕,他已經為了那個努力失去了生命。所有的其他營救行動進行得都很順利,而那些計劃可能和對她的營救行動一樣糟糕。裡面有太多機會成分了。每個人在某些事情上都會很愚蠢。佩查的愚蠢就在於她說那些事情的對象比她有更高的力量。驅趕他們、大膽刺激他們去懲罰她。她甚至在知道那很愚蠢的情況下那麼幹。在你知道愚蠢的情況下還要去做蠢事,不是蠢得更厲害一點嗎?他怎麼叫她的?一個忘恩負義的小女孩。

  他對我的評價很好。

  和她對他的死亡的感覺一樣糟糕,和她所看到的一樣令人驚悸,和他在阿契裡斯的掌握下一樣讓人害怕,和她過去的幾個星期一樣孤獨,她仍然不能找到一個哭泣的理由。因為比所有這些的感覺都更深刻的是一些更強大的東西。她的精神一直在思考要找到把消息傳遞給某人——關於她在哪裡。她曾經這麼做了一次,她不能再照樣來一次了,是嗎?她可能感覺更糟,她可能是人生的一個可憐的樣本,她也許處於孩童時期訓練的傷害中,但是她除了被迫,不準備去服從阿契裡斯,哪怕只有一分鐘。

  飛機突然傾斜,把她丟到了廁所上。她半跌到其上——那裡沒有很多地方來整個掉下來的——但是她不能起立,因為飛機已經開始俯衝了,而且幾分鐘後,她發現自己氣喘吁吁——充足的空氣已經被更高處冷的空氣代替,那讓她感到眩暈。

  飛機的外殼被打壞了,他們正在擊落我們。

  而且即使如此她仍然有著不屈不撓的求生欲望,她不禁想到:他們幹得好。現在殺掉阿契裡斯,不管飛機上還有別的什麼人,那對人類是偉大的一天。

  但是飛機很快恢復了平衡,在她窒息之前,空氣已經可以呼吸了。當發生情況的時候,他們一定不在很高的地方。她打開了浴室的大門,走回主艙室。邊門已經半開了。阿契裡斯就在離它兩米來遠的地方,風抽打著他的頭髮和衣服。他正在擺好姿勢,好象他知道他描繪的情況是多麼美好,就站在死亡的邊緣。

  她靠近他,盯著門口,確定她正好在它的後面,看看它們到底多高。不是很高,和巡航高度差不多,但是比任何建築、橋樑和水壩都要高。任何從這架飛機掉下去的人都會死。

  她能夠到達他身後推他嗎?

  當她接近他的時候,他開始大笑。

  「出什麼事了?」她大喊,壓過了風聲。

  「我忽然想起來,」他喊回去,「帶上你,是我的錯誤。」

  他故意打開了門。他是為她打開的。

  正當她開始後退的時候,他的手甩出去,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眼中的亮度讓人吃驚。他看上去並不瘋狂。他看上去……讓人著迷。就好象他發現她驚人的美麗。但是當然不是她本身,而是他的力量比她要強那讓他神魂顛倒。他那麼強烈地愛著的只有他自己。

  她沒有試圖脫身。相反,她扭動手腕抓牢了他。

  「來吧!我們一起跳,」她大叫。「那是我們能夠做的最浪漫的事情了。」

  他靠近。「而且錯過我們將要一起創造的所有的歷史?」他說。然後他笑了。「哦。我知道,你象我要把你趕出飛機去。不,佩特,我抓住你,那樣我就可以在你靠近門口的時候象錨一樣拉住你。我不想讓風把你卷出去,不是嗎?」

  「我有個更好的主意,」佩查說。「我做錨,你去關門。」

  「但是錨必須是更強壯更重的一個,」阿契裡斯說。「我是那樣的人。」

  「那我們就讓它開著好了,」佩查說。

  「不能讓門開著飛到喀布爾的。」

  那是什麼意思,他在告訴她他們的目的地嗎?那是不是意味著他有一點信賴她呢?或者那根本和她無關,既然她知道他已經決定要殺死她了。

  然後她忽然想起來,如果他想要她死的話,她會已經死了的。那很簡單。那麼為什麼還要擔心呢?如果他想把她推出去殺死,那麼和射穿腦袋有什麼區別呢?死亡就是死亡。如果他沒有打算要殺掉她,那門就需要關上,而讓他當錨是第二好的計劃。

  「這裡沒有別人可以做嗎?」

  「只剩下飛行員了,」阿契裡斯說。「你會開飛機嗎?」

  她搖頭。

  「所以他留在駕駛艙裡,我們來關門。」

  「我不是想要嘮叨,」佩查說,「但是開著門確實是一件蠢事。」

  他對她咧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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