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奧森·斯科特·卡德 > 背叛之星 | 上頁 下頁
六一


  那聽起來確實是我父親會做的事。

  我打開書,書裡記載了穆勒的家譜和歷史,好像是由歷代的史官以編年體的方式手寫而成。我不太認得書最後撰寫記錄的那個筆跡,但顯然這本書一直記錄到我十一歲時為止。看看史官將哪些內容記入族史還挺有意思的。而我一定是特別討人喜歡,因為哪怕是我孩提時說過的隻言片語都被一一記錄在案。

  但巴頓的沉默,像是在期待著什麼,讓我不得不加快速度,直至翻到書末。

  「如何?」他問道。

  「是真的。」我說,「你拿到這本書時,你懷疑裡面記載的內容是假的嗎?」

  「沒有。在向你指出書中的某個疑點之前,我只是想聽聽你的意見。有個簡單但卻非常重要的事情未被記錄在書裡,而更令我驚訝的是,你竟然對此全不在意,甚至是有意地忽略了這個疑點。」

  我等著他解釋。

  「你的弟弟,」他說,「丁特。」

  當然,丁特,我和他從小一起長大。不少少年時的記憶裡都有他的影子,可當我再次打開書尋找有關丁特的記錄時,卻發現書裡並沒有記錄他的誕生,甚至整本書裡根本沒有任何關於他的記載。

  「可能史官不喜歡丁特,只喜歡我。」

  「史官會沒見過丁特嗎?」

  「他受到重重保護,不和外界打交道。」

  「蘭尼克·穆勒,我希望你回憶起一段少年時的往事,一段不那麼愉快的往事。盡可能在腦海裡勾勒出當時的情景。」

  「拜託,你想讓我把心理學和催眠術什麼的當真嗎?」

  「這不是什麼心理學,這是性命攸關的大事。」

  於是我開始回憶。在我剛學會騎馬時,人們送了我一匹名為魯克的小馬,但當我試著駕馭它做一次跳躍時,我失誤了,它受了傷,跛了腳。我回到家裡,告訴父親是馬廄負責照料它的男孩失職,弄跛了魯克。當我離開馬廄時,男孩被人狠狠揍了一頓,然後趕了出去。因為他撒謊,還宣稱我把馬帶出去時,馬還是好好的。我還記得當父親要我當面指責男孩時,他臉上的表情。我還記得當我離開時,如何羞愧難當。

  「你記起了什麼東西了,是嗎?當時的情形還清楚嗎?」

  「很清楚。」我回答道。

  「現在,尋找一個和丁特有關的童年記憶,大概在你七八歲的時候的事情,你們倆都在導師那裡接受教育時的記憶。你還記得導師的名字嗎?」

  「彥維。」

  「他和你是同一個導師嗎?」

  我聳了聳肩。

  「回想一個和丁特有關的記憶。」

  我很輕鬆地就想起了與丁特有關的記憶,但所有的記憶都是在我更年長時留下的,在我十二歲到十五歲期間。但在那之前的記憶則怎麼都想不起來。儘管我的記憶告訴我他在那兒,可我卻想不起來。

  「我只是想不起細節。」我說道,然後看見巴頓笑了起來。

  「和我當時說的一模一樣,」他說道,「只是記不起細節了,也是這麼肯定,絲毫未曾感到疑惑。」

  「有什麼值得疑惑的?如果我能讓那個小渾蛋消失的話,幾年前我就會那麼幹了。相信我。」

  「那,讓我跟你說個故事吧。」他說,「坐到椅子上,蘭尼克·穆勒。因為這會是一個很長的故事,我是個老人了,所以可能會有點嘮叨,說些不值得一提的細節什麼的。試著別聽睡著了,至少別當著我的面打呼嚕。」然後他開始講述有關他兒子的故事。當他提起那個男孩的名字時,我立刻認了出來:「柏斯·巴頓?吉爾的國王柏斯?」

  「都一樣,你打斷我了。」

  「但他是國王,或者說,傀儡,是整個東部聯盟的國王。他是你的兒子?」

  「就在這座城堡中出生長大的。但如果你不讓我開始講這個故事,我就沒法把它說完了,穆勒。」

  於是我讓他講了下去。

  「我喜歡旅行。很多年前,在我的身體差到無法再外出前,我進行了最後一次旅行。前往拉德納,你可能聽說過那地方。那裡冷得像冰窖,相比之下,亨平就像是個天堂了。可那裡有這個世界上最好的醫生。如果我生病了,我只想把自己交到拉德納的醫生手上。在那兒的時候,我偶然碰到了曾見過的醫生。上次見到他時,我還年輕,剛結婚,並剛剛接過王位。那時我可比現在更像個國王,統治的可不止亨平這樣的小地方,而是整個東部半島。但現在,顯然這已經無關緊要了。這個醫生,他叫忒斯·斯坦利,專擅婦科疾病,但還同時是個超棒的弓箭手,我們一起出去打獵,在脊峰山脈過了好一陣子無憂無慮的打獵生涯。我們是好朋友,在我結婚後不久,我的妻子生病時,就是他幫我治療的。這已經是柏斯出生前的事了。」

  他停了一陣,仿佛是在考慮如何繼續說下去:「再次見面時,他問起了我妻子的情況。那時,我不得不告訴他,我的妻子已經在兩年前去世了。那時她已經五十歲了,但還算不上老。那時我才意識到,上一次我和忒斯出獵時發現了一群麋鹿,然後各自一箭放倒了一隻公鹿,竟已是三十五年前的往事了。我提起了這段往事,又不由得感慨了一下,我的兒子柏斯沒有繼承我在弓箭方面的天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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