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奧森·斯科特·卡德 > 背叛之星 | 上頁 下頁
二四


  「並非毫無意義。」她說道,「這氣味還有別的作用,所以我希望你呼吸那空氣。」

  然後,她拉下了我頭上的帽子,繼而輕輕拉開我長袍上的一個鎖扣:「記得嗎?你還欠我一個人情。」她說道,然後,我突然發覺自己被逼到了意想不到的危險中了。

  她吐在我臉上的氣息灼熱如火,雙手上下撫摩著我裸露在外的脖頸。就在那一刻,我想到了把自己從這境況中解救出來的辦法,或至少能多少推遲一下。那種美妙的氣味或許能讓一個納庫麥人放下道德禁忌擁抱快感。而我更完全無法抗拒這麼一個掉到眼前的誘惑。幸好我求生的本能非常強大,且未被這氣味麻痹。如果放任事態發展,我身體上的奇異之處必然被識破。麻寶麻瓦可能想著要把一個來自異邦的美麗女性騙上床,可如果最後發現躺在床上的是個男人,想來不會還這麼放得開。

  麻寶麻瓦把她冰冷的手伸進了我的長袍中:「讓我來幫你。如果你需要的話我甚至可以假扮成男人。」

  她輕聲哼起一支奇怪的歌謠,幾乎是瞬息之間,撫摩著我胸部的手變得粗糙而有力,甚至親吻著我面頰的雙唇邊也多出了鬍鬚。仿佛她的軀體就因為這一首歌而改變了。這是怎麼發生的呢?我擔心如果她繼續這麼唱下去,或許那歌聲會讓人陷入更深的幻覺,乃至就此昏睡過去。

  「我不能。」我抽身後退,「如果你這麼做了,我就得在事後自殺。」

  「你在開玩笑。」她答道。

  「我還沒有淨身。」我裝出一副無助的樣子急切道。

  「無稽之談。」她說。

  「即便我不自殺,我的人民也會殺了我。」我說道,「他們真的會的,如果我不先淨身的話。」

  「他們怎麼會知道呢?」

  「你覺得我會對自己的人民說謊?」我希望她能把我聲音裡的顫抖和沙啞,誤以為是因為被冒犯而憤怒,而察覺不到我心底的恐懼。

  或許這辦法生效了,她停下手,或者說暫時停了下來,問道:「你說的淨身,到底是什麼?」

  我編出一整套宗教儀式,一半是摘自瑞恩人的宗教習慣,另一半則是臨時生造出來以求她暫時讓我一人獨處。她相信了我,於是我再次走進黑暗中。一個人回到麻寶麻瓦的房間,那個裝滿了各種箱子和盒子的房間,並告訴她我要在這裡冥想。

  我在那兒待了一整個早上、下午和晚上。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麻寶麻瓦就在隔壁,我們倆分享了兩個星期的那個房間。她哼著一首性感的歌謠,那聲音讓我幾乎克制不住自己的情欲。

  我考慮要不要乾脆把自己閹割了,但又不知道需要花多長時間才能重生,更何況痊癒後的傷口應該不會被錯認為是女性的下體。

  當然,我還想過逃跑。但我很清楚,唯一的逃跑路徑就在隔壁的房間,而麻寶麻瓦正等在那裡。我不由得再次輕聲詛咒,自己到底是作了什麼孽,才會被囚禁在一個女人的身體裡,還被一個「蕾絲邊」的饑渴女人虎視眈眈地守在一旁,更有幾百英尺的高度和無情的重力為虎作倀似的將我囚禁於此。

  最後,我意識到逃跑是唯一的希望。不是像個女人那樣委身於人,而是像個男人一樣打破困境。明天晚上,如果我把自己塗成黑色,或許就可以騙過守衛。如果沒騙過守衛,也很簡單,我只要鬆開手掉下去就行了。至少,我是穆勒人的秘密就不會暴露了。

  怎麼繞過麻寶麻瓦?簡單。殺了她。

  我能做到嗎?沒那麼簡單。我喜歡她。儘管她不顧外交禮儀想把我弄上床,但她並沒有真的傷害我。而且她和周圍的人關係緊密,如果她死亡或失蹤,人們會立刻發現的。

  所以我不能殺她。在她的後腦勺敲上一記,打斷一兩根骨頭,或者哪怕只是把她綁起來塞住嘴,就能給我留出充足的時間了。但說實話,我並不清楚該用多大的力氣,才能把一個普通人敲昏迷,而又不至於殺了她;折斷多少根骨頭才能讓她無力掙扎,而又不至於留下殘疾。在穆勒,你可不用擔心這種問題。而對異國人,我們從不考慮手下留情,直接取他性命就好了。但不管怎樣,我還是得儘量不要殺了她。

  剩下的問題就是怎麼隱藏身份。塗黑皮膚什麼的可以在我解決了麻寶之後再來,但在那之前,提前做點準備總是有益無害。

  我打開房間裡的箱子靜靜翻找,希望能找把刀子割掉胸部。當然,它們還會再長出來,但至少今晚不會。傷口會平復,而雙乳還來不及長出。這會讓我看起來像個男人。我痛苦地意識到,就眼下而言,只能做到這一步了。

  我沒找到刀子,相反倒是又找到了幾本書,並在好奇心的驅動下花了半小時翻看了一下。

  書裡記載了背叛星的歷史。當然,我曾讀過穆勒一族記載的歷史,但這本書裡的記載卻更完整,更真實,更符合邏輯,讓我立刻意識到此前的自己完全被虛假的記載所蒙蔽。

  納庫麥的歷史書中記載了各大家族的過去,而穆勒的歷史則對此隻字不提。在我們的祖先曾居住過的那顆行星上,一些高級知識分子們聯合起來,試圖建立起一個新的政權。然後,他們失敗了,連帶他們的家族一起,被殺雞儆猴般流放至這顆沒有硬金屬的星球。這些家族被流放的原因,讓我啞然失笑。應該由誰來統治大眾?這問題的答案永遠都是「我」。不論這個「我」是誰,他都必然竊取權位,淩駕於眾人之上。

  但納庫麥的歷史中記載了所有的名字,我在其中找到了穆勒的名字。韓·穆勒,一名專長于人體超常再生研究的基因工程學家。我還找到了其他的家族名號,而最有趣的,則是納庫麥的名字。納嘎勾·納庫麥,從名字看他像是來自非洲,但更可能是偽裝以顯示叛逆的。他以研究理論物理、揭示宇宙的結構而著稱。據說他能讓人們以全新的方式認識並理解宇宙,進而能做前人所不能之事。

  於是,一切都清楚了。在獲得這條線索前,我所觀察到的一切似乎毫無意義,而眼下,我在納庫麥首都所見所聞的一切都嚴絲合縫地拼到了一起。

  沼澤上噴湧的氣味無關緊要,不過是麻寶麻瓦拿來把那個「苗條、美貌的伯德女人」騙上床的誘餌,但別的事情是真的。例如,沒有國王。在這一點上,麻寶麻瓦並沒有撒謊。這個國家由一群人共同統治。但他們並不是政治家,而是和這個國家的創建者納嘎勾·納庫麥專業相同:理論物理學家或天體物理學家。他們揭示宇宙的奧秘,研究宇宙運作的原理,例如觀星、真知和教群星起舞,他們通過麻寶麻瓦與管理整個納庫麥王國的文官體系聯繫。他們又通過誰與軍隊、守衛溝通?這無關緊要。為什麼普通的納庫麥人相信有一個國王?或許曾經真有這麼個國王,甚至可能現在還有這麼個國王坐在大樹間的某個角落。但有或沒有,都無關緊要。因為說到底,那不過是個象徵而已。

  真正重要的是納庫麥人在向交易館出售什麼:他們在出售理論物理,他們在出售宇宙運作的原理,他們在銷售超光速旅行的方法。麻寶麻瓦曾不經意地透露出這個真相,又很好地掩飾了過去。對那些觀察者而言,納庫麥人出售的這些東西,當然要比從完生體身上割下來的手腳、心臟和頭顱貴重得多。

  每個家族和交易館交易的東西,其實都是源自他們先祖最擅長的那個專業。穆勒家族是人體基因研究,納庫麥是物理學。當我想起伯德時,禁不住笑了。伯德家族的先祖是一個交際花,似乎並無一技之長,卻很擅長說服他人服從她的意願。母權制也是源于這一傳統。儘管她們的這個本事看起來並不能換到什麼鋼鐵,但她仍然把這一技能傳了下來。

  我合上書。現在,我更要趕快離開了。因為這些歷史信息,很可能成為家族戰勝納庫麥的關鍵。我訓練出的部隊肯定能在這些大樹上作戰。如果能在這場戰爭中取勝,我們甚至有機會抓獲一些物理學家;或者至少控制住納庫麥的交易館,讓他們無法通過交易獲得鋼鐵。畢竟,底層的納庫麥人並沒有獲得足夠作戰用的裝備,而所有的穆勒人從生下來就開始接受使用刀、弓和矛的訓練。因此,我們能取得戰鬥的勝利。

  我們必須獲勝。因為納庫麥人獲得鋼鐵的速度更快了。如果他們擁有了足夠的鋼鐵,就可能發展出相應的技術,建造出星艦飛離地面。飛船將以超光速跨越宇宙,乘客無須冷凍度過漫漫旅程。他們將飛離「背叛星」,而穆勒人只能望著他們離去時的尾焰。然後,納庫麥人返回共和國,解決了和那些人的矛盾之後,將會滿載著鋼鐵返回。那時將沒有人能對抗他們了。他們將統治「背叛星」全境。

  我必須阻止他們。

  我放下書,繼續尋找刀子。但還沒等我找到,五名納庫麥士兵就掀開簾幕走進了房間。

  「我們的間諜從伯德回來了。」其中一個士兵說道。

  我殺掉了兩個,剩下的大多丟了只胳膊什麼的。他們無法制服我,只好狠狠敲擊我的頭部。普通人定然一命歸西,而我則只是暈厥了幾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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