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奧森·斯科特·卡德 > 背叛之星 | 上頁 下頁 |
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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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還不如讓我去死!」我說道。 「那也不是不可以。」父親說道。丁特笑了。 我不得不發誓永遠效忠丁特·穆勒,穆勒家族的繼承人,穆勒、克萊默、霍普爾、維澤爾、亨廷頓島,所有這些我父親征服並統領的土地的共主。丁特想要我死,而我絕不能遂了他的願,哪怕發了個誓又如何呢。只要我還活著,他就得在那王座上輾轉反側地等著我捲土重來的那一天。 我默默地想著今晚他得在自己的床邊塞上多少守衛,卻也知道自己不會去嘗試殺他。殺死丁特並不會讓我成為繼承人,只會帶來一場關於繼承權的瘋狂競爭。或者更糟的,茹瓦會被允許生下子嗣,於是一個只有一半穆勒血統的子嗣將繼承父親的王位。但不管怎樣,一個像我這樣的完生體是絕對不可能統治穆勒全境的。而且,完生體很少能活過三十歲。他們甚至不能和正常人生下子嗣。我的心猛地一抖,直到這時我才想到可憐的薩拉娜。她必須墮下腹中還未成形的孩子了。她已經從未來家族之長的正妻,變成一個怪物的女人了。她選擇我成為自己生命的另一半時,或許以為自己踏上了一條康莊大道。而如今,那條道路在她腳下分崩離析了。她的未來全系於我的身上,可現在,那未來卻跟著我一道毀滅了。 「你還在想著怎麼把自己送上絞刑架嗎?」父親問道。他大概以為我還在盤算著怎麼幹掉丁特。 「沒有,父親。」我回答道。 「那麼,毒藥?溺水?我不覺得你在這裡時,我的繼承人還能感到安全。」 我瞪著他說:「丁特最大的敵人是他自己。不用我插手,他也會把自己推向深淵的。」 「我也看過家族的歷史。」父親道,「所有那些軟弱到沒把自己的血親送進再生圈的穆勒族人,都會很快後悔的。」 「那就讓我死得利利索索的吧,父親。」我幾乎已經在懇求他了。我只是沒辦法出聲求他,求他別讓那些人圈養我,像填鴨一樣飼喂我,然後像割葡萄一樣從我身上收割肢體和器官。別把我變成綿羊,變成奶牛,變成那些牲畜一樣的可憐東西。 「而我卻難得地軟弱了一下。」父親說道,「我不想殺你。所以我會把你送去出使他國。這國家還要離我們足夠遠,遠到丁特不必為自己的安全擔憂。」 「我不怕他。」丁特裝出不屑的樣子。 「那你就是個蠢貨。」父親厲聲道,「不管他有沒有那對奶子,都比你高出不止一籌。而在你沒有變得有他一半那麼聰明之前,我都不會把這個王國交到你手上。」 丁特不說話了。但我知道,父親的話已經讓他下決心除掉我而後快。他能想出什麼好辦法幹掉我嗎?我不這麼覺得。但我相信丁特會堅信這是父親給他的第一道測試:幹掉我,證明自己配得上這王座。 「出使哪個國家?」我問道。 「納庫麥。」他回答道。 「東邊那些在樹上爬上爬下的黑皮蠻子們的國度?」我曾學過的地理知識在這時派上了用場,「為什麼把我送去和一些野獸為伍?」 「他們不是野獸。」父親說道,「最近幾次戰爭裡,他們開始用上鋼質武器了。兩年前,他們征服了德魯,眼下埃裡森也將落入他們手中。」 想到住在樹上的黑蠻子征服了德魯那些自高自大的石匠,或者統治了埃裡森那窮鄉僻壤裡的虔信者,我就感到由衷的憤怒。我們不是剛征服了克萊默,讓那些黑鬼明白他們天生就是下人,活該當奴隸了嗎?而現在,另一群奴隸卻想跟我們平起平坐? 「我們為什麼不派出軍隊,而是派出大使?」我問道。 「我是蠢貨嗎?」父親怒道,「如果我想聽無腦的戰爭叫囂,直接召開會議,任由那些貴族們大放厥詞就行了。」 我立刻意識到,他希望我像穆勒之主那樣思考,而不是像一個毫無責任在身的普通士兵那樣盲目衝鋒。這讓我感到振奮,又無比傷心,於是便實話實說:「如果他們有硬金屬,這意味著他們找到了上層世界肯買的東西。我們不知道他們有多少硬金屬,甚至連他們在賣什麼都不知道。因此,出使的首要職責不是簽署條約,而是找出他們到底有什麼值得上層世界開價的東西。」 「很好。」父親說道,「丁特,你可以走了。」 「如果這有關國家安危,」丁特說道,「我不是該留下來聽著嗎?」 父親沒有回話。丁特便站起身離開了。父親向「那個賤人」揮了揮手,於是她也傲慢地晃著屁股離開了。 「蘭尼克,」當房間裡只剩下我們兩人時,父親輕聲道,「蘭尼克,我真希望能為你做點什麼。」他眼中滿是淚水。他竟然會為我掉淚,這讓我無比驚訝。不,不是為我,他是為自己打下的疆土而悲哀。因為他知道丁特會毀了這王國的。 「蘭尼克,穆勒一族過去的三千年裡,都不曾有過像你這樣的頭腦,一個適合領導人們的男人的頭腦,卻陷於這樣的身體裡。現在這身體算毀了,你的頭腦還會效忠於我嗎?你還會愛你的父親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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