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奧森·斯科特·卡德 > 安德的影子 | 上頁 下頁
三〇


  他把一隻胳膊放在裡面,試著向下夠。他夠不到底。但是象他那麼短的胳膊,實在也夠不到更深的地方了。沒有辦法瞭解通風管道在下到了地面下以後,會轉向哪個方向。比恩想猜測管道是一直向下延伸的,但是他感覺到不對。凱羅特修女說過構成空間站的每一片材料都是在地球或月亮上的工廠裡製造,並拖到軌道上組裝的。他們不可能在甲板和天花板之間留下大的空隙,在很多人沒有呼吸到之前,大量的寶貴空氣就會被浪費了。不,管道系統可能在牆的外面。可能在任何地方,管道頂多也就十五公分的寬度。

  他閉上眼睛,想像了這樣一個空氣系統。通過狹窄的管道,機器把溫暖的風送進所有的空間,把新鮮的可以呼吸的空氣送到任何地方。不,那根本沒用。這裡一定有什麼地方,那裡正在吸入空氣並且把它們排出去。如果空氣的出口是在外牆上的話,那麼入口——會在走廊裡。

  比恩站起來,跑到遊戲室的門口。很確定了,走廊的天花板最少比房間裡低上二十公分。但是沒有入風口,都是些發亮的固定物。

  他走回房間裡,向上看。牆壁與走廊牆壁頂端平行的位置都有看上去更象裝飾品的狹窄的通風口,寬度大概是三公分。即使是比恩也不可能通過吸入系統。

  他跑回開著的出風口,脫掉他的鞋。沒有必要掛著它們,因為他的腳遠沒有這雙鞋需要的那麼大。

  他面向出風口用腳向下探去。他向下蠕動著,直到他的腿已經完全地下到洞裡,只留臀部停在排氣口的邊上。但是他的腳還沒有夠到底。不是一個好現象。如果這個出風口筆直地通到機器裡面怎麼辦?

  他從裡面一點點挪出來,然後用另一種方法嘗試。那更艱難,也更痛苦,但是他的胳膊更有用了,在他把上身伸到裡面的時候,它們可以幫他去扶住地面。

  他的腳觸到底面了。

  他用他的足趾去探索。是的,管道系統沿著房間的外牆向左右伸展開。裡面的空間足夠高,他可以滑到裡面去,並且蠕動著前進——就從邊上——從一個房間前往另一個房間。

  那些就是他現在需要知道的全部東西了。他跳了一下,這樣他的屁股就到了底面上了,這樣只需要借助摩擦力就可以把他自己拉上來。換句話說,他是背朝下進入通風口的。

  哦,完成的非常好。也許最後有人會來找他,或者他會被下一批進遊戲室來玩遊戲的孩子發現。但是他可不想被別人發現他現在的樣子。簡單說,管道系統給了他另一條空間站通路,這樣他就可以從出風口裡爬出去了。他腦子裡面閃過了這樣一個圖像,有人打開了出風口,結果看到了他,看到他的骷髏正在看著他們,他的死屍已經在溫暖的風中乾癟了,他試著爬出通風口,但是餓死或者渴死在那裡。雖然他只是在那裡呆過,但是他還是最好確定他是不是能夠蓋好通風口,還有,通風口能不能從裡面打開。

  他伸出手,很不容易地用手指夠到了篦子,把它拖到身邊。他試著用一隻手固定,要推開它毫無困難。他甚至能把他拉得足夠緊,讓別人從其他的角度也看不出和別的通風口有什麼區別。雖然,當通風口關上的時候,他必須把頭轉到旁邊。這裡沒有足夠的空間讓他轉身。所以,當他進入通風系統的時候,他既可以向左走,也可以向右走。那實在太棒了。

  他很小心地把通風口的篦子推下來,不讓它掉到地上。現在是輪到小心爬出來了。

  經過了兩次以上的失敗以後,他終於認識到篦子是件非常重要的工具。把它放在通風口前面的地板上,他把他的手指鉤在了遠處的邊上。向內拉篦子,借助杠杆的力量把他的身體拉出足夠遠好把他的胸口達到通風口打開的邊緣上。因為把他的全部體重都懸在這麼尖銳的邊緣上了,所以他刮傷了。但是現在他可以用他的手肘和他的手來幫助他把整個身體舉出開口,回到室內。

  他仔細地回想他曾按何種順序使用了哪些肌肉,然後他想健身房裡面有那些器械。沒錯,他能加強那些肌肉。

  他把排氣口的篦子安裝回原來的位置。然後拉高襯衫看著他身上的紅印子,那些被排氣口鋒利的邊緣無情地刮傷的痕跡。出了一點血,有意思。如果有人問的話,他該怎麼解釋這些刮傷呢?一會他回去後,他必須試試當他爬到上鋪的時候,是不是能夠在同樣的位置弄出差不多的痕跡來。

  他漫步走出遊戲間,走到最近的滑杆處,滑到食堂所在的樓層。一路上他都在奇怪他沒什麼那麼著急要去進入管道。過去他也做過相似的事情,不知道為什麼去做一些不知道有什麼用的工作,那是他為了逃避某些危險做的準備,他是在無意識中做的這些準備。這裡有什麼危險呢?

  然後他明白了——在鹿特丹,在街道上,他總是要確定他給所有的事情都留了後路,從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的備用的途徑。如果他正在逃離某人,他不會躲到死胡同裡面,除非他知道還有別的方法離開。實際上,他從沒有真正地躲藏過——他總是靠不停的移動來逃避追擊。無論危險多可怕,他不能靜止不動。被人堵到牆角裡實在太可怕了,太嚇人了。

  那很傷人,那裡很濕,很寒冷,他很餓,沒有足夠的空氣來呼吸,人們走來走去,只要他們舉起了蓋子,他們就會發現他,如果他們發現了他,他就沒有辦法了。他只能做在那裡等他們離開,最好不要注意到他。如果他們用了抽水馬桶,他們就會發現,機器工作不正常,因為他全身的重量都壓在裡面的浮子上。當他爬進去的時候,很多水已經從水箱裡面溢出來了。他們將注意到有什麼不對頭,然後他們就會發現他。這是他生命裡面最糟糕的經驗了,他決不能再打那種藏起來的注意了。不是狹小的空間讓他困擾,也不是潮濕,甚至不是饑餓或者孤獨。困擾他的是那樣一個事實,就是他逃脫的唯一的路在追趕者的控制下。

  現在他明白了找到後路對自己的意義,他就可以放鬆一點了。他沒有探索管道系統,因為他看到他還沒有感覺到明顯的危險。他找到管道系統因為他還記得嬰兒時藏在廁所的水箱裡面那種非常可怕的感覺。所以,無論將來可能有什麼危險,現在他還不能預見。這不過是兒時記憶在表面上的反應罷了。凱羅特修女告訴過他人類很多的行為其實就是對於很早時候的危險的一種習慣的反應。那時,這些話比恩並沒有覺得有什麼明智之處,但是他沒有打算爭論,現在,他知道她說的對。

  他怎麼知道那條狹窄的,危險的管道是不是有一天恰恰會救他的命呢?

  他不需要按識別器來點亮綠—褐—綠的指示燈。他很清楚他的宿舍在哪裡。為什麼?他曾經到過哪裡,而且他知道從宿舍到每個這個空間站裡他曾去過的地方的路徑。

  當他回到宿舍的時候,迪馬克還沒有帶那些吃的最慢的人回來。他的整個探險用了還不到二十分鐘,包括他的佩查的交談,以及在課間看了兩場快速的電腦遊戲在內。

  他從下鋪笨拙地向上爬,花了一點時間在上鋪的邊沿上摩擦自己的胸部。好讓他胸口在爬出風口弄傷的位置造成一樣的擦傷來。「你幹什麼呢?」他附近的一個新兵問他。

  既然他們不會知道事實,他就如實的回答了。「我在擦傷我的胸口,」他說。

  「我在試著入睡,」另一個男孩說。「你也該睡覺了。」

  「小睡的時間,」另一個男孩說。「我感覺我和四歲的孩子一樣愚蠢。」

  比恩很疑惑那些孩子曾經的生活到底是什麼樣子,小睡一下就會讓他們覺得好象是四歲大。

  凱羅特修女站在帕伯·德·諾奇斯身後,看著廁所的水箱。「老式的,」帕伯說。「諾特米尼克牌。當荷蘭剛剛國際化的時候,曾經有一陣子非常流行。」

  她拿起水箱的蓋子。非常輕,是塑料製品。

  當他們從盥洗室出來的時候,帶他們來的辦公室的管理人驚奇地看著她。她問她「使用廁所不會造成任何危險吧!是不是?」

  「沒有危險,」凱羅特修女說,「我只是來看看它而已,就是這樣。這是艦隊的事情。如果你不對別人提起我曾經來過這裡的話,我將非常感激。」

  當然,幾乎可以肯定她不會去說別的事情。但是凱羅特修女核計著這件事聽上去除了烏龍八卦以外,不會讓人有其他的想法。

  是什麼人在不願意為人所知的情況下,在這棟建築裡面佈置了一個器官農場,以從事這種能夠獲得暴利的邪惡的生意呢?那是魔鬼用來獎賞邪惡的東西——很多錢,那個時候他們出賣了自己的靈魂,把他們的靈魂孤零零留在地獄的火池裡受苦。

  在建築的外面她又一次對帕伯說。「他真的藏在那裡?」

  「他非常非常小,」帕伯·德·諾奇斯說。「當我發現他的時候,他正在爬,但是他的半邊肩膀和胸口都是濕的。我想他尿濕了自己,但是他說不是,然後他指廁所給我看。他的身上有好幾處被機械壓過留下的紅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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