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奧森·斯科特·卡德 > 安德的影子 | 上頁 下頁 |
二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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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比恩從椅子上滑下來,繞過桌子走到凱羅特修女那裡,用他的胳膊盡可能地摟著她。她把他報到了她的膝頭上,緊緊地摟著他,她的眼淚流到了他的頭髮裡面。他只希望她不要流鼻涕。但是當她緊抱著他的時候他也偎依著她,直到她放開他他才離開。那就是她想要從他那裡得到的,她從來沒有找他要過的報酬。給所有的一切的報酬:食物、課程、書籍、語言、未來,和參加她的「讓我們假裝」的遊戲一樣,都是他欠她的。 過了一陣子。他滑下她的膝頭。她輕輕擦著她的眼睛。然後她站起來,拉著他的手,把他帶到正在等待的士兵那裡,汽車正等著呢。 當他走向汽車的時候,穿制服的人向他走過來。那不是I.T.警察的灰色制服,那些警察是專門踢孩子,打孩子的傢伙。他們現在穿著的更接近于聯合艦隊穿著的天藍色,看上去很乾淨,圍觀的人們沒有流露出恐懼,而是類似羡慕的表情。這制服代表著遠處的權利,人類的安全,和希望的寄託。這就是他要為之服務的隊伍。 但是他太小了,他們要低頭看他,而且他「畢竟是」害怕的,他把凱羅特修女的手拉得更緊了。他將成為他們中的一員麼?他也將成為穿著這樣制服的人,成為讚美的對象麼?那他有什麼可害怕的呢? 恐怕,比恩想,是因為我不能想像我怎麼能夠長那麼高吧! 其中的一個軍人對著他彎下身,打算把他舉到了車裡。比恩盯著他,對於他竟然這樣做表示蔑視。「我自己可以,」他說。 那個軍人微微點點頭,又直起身來。比恩努力登上汽車的踏板,把自己的身子整個提到裡面。踏板離地面很高,他的座位很光滑,缺少讓他扶的地方。但是他還是作到了,他把自己安置在後坐的中央,那裡是他唯一能夠從前座的中間看到外面的地方,他就可以對汽車要去哪裡有一些概念了。 其中的一個軍人坐進了駕駛座。比恩本以為另一個軍人會坐到後排比恩的旁邊,而且預期可能會有一場針對比恩是否能夠坐中間這個問題而有爭執。但是,他坐到了前排的另一邊。比恩孤零零地坐在後面。 他向凱羅特修女在的窗戶外邊看過去。她還在用手絹擦她的眼睛。她對他微微地揮手。他也向她揮手。她微微地啜泣著。汽車沿著路上的磁性軌道滑行。很快他們就已經離開了城市,以一百五十公里的時速在鄉村中滑行。前方就是阿姆斯特丹機場,歐洲三個可以發射太空梭到軌道的機場之一。比恩已經穿越了鹿特丹。這次,至少,他將越過地球。 既然比恩從來沒有坐過飛機,他自然不知道太空梭和飛機有什麼不同,雖然好象其他的孩子一開始就在談論這一點。我想它應該比較大吧,它不是垂直升空的麼?傻瓜,那是老式的太空梭。那裡沒有餐桌!在完全失重的狀態下,你什麼也不能放下,笨蛋。 對於比恩來說,天空就是天空,他只關心是不是要下雨、下雪、颳風或者暴曬。飛到太空去對他來說不比飛到雲彩裡更奇怪。 吸引他的是另外的孩子。一個男孩,多數的孩子都比他大。乾脆說,別人都比他大很多。他們中有些人用奇怪的眼光看著他,他聽到他們在他背後嘀咕著什麼「這是小孩子還是個洋娃娃?」但是無論是嘲笑他的身材還是嘲笑年齡,對他來說都不是什麼新鮮事了。事實上,他感到驚訝的是只有這一種評論,還是小聲說的。 那些孩子們才讓他覺得玩味。他們都那麼胖,那麼柔軟。他們的身體象枕頭一樣,他們的臀部豐滿,他們的頭髮豐厚,他們的衣服都很合身。比恩知道,他現在比從那個乾淨的地方逃走以後胖多了,但是他沒有看自己,他只是在看他們,不由自主地把他們和街上的流浪兒比較。薩格納特可以把他們中的任何一個撕開。阿契裡斯可以……算了,想阿契裡斯怎麼樣根本不必要。 比恩試著想像讓他們在慈善廚房外面排隊等待食物。或者搜集糖紙來舔。多麼可笑啊。他們從來沒有錯過任何一頓飯。比恩真想狠狠地打擊他們所有人的胃部,讓他們把一天吃的所有東西都吐出來。讓他們的內臟感到疼痛。那種饑餓的折磨。然後讓他們再感受一次,在第二天、下一鐘頭、早晨、晚上、醒著、睡覺,讓持續的虛弱使你的喉嚨顫動,讓你的視線模糊,頭疼、頭昏眼花、關節突出、腹部脹大、肌肉少到你幾乎都站不起來。這些孩子從來沒有面對過死亡,並去掙扎求生。他們自信,他們缺乏警惕。 這些孩子不能和我競爭。 並且,可以非常確定的是:我永遠不能趕上他們。他們將一直比我更高大、更強壯、更敏捷、更健康。當然也更快樂。他們互相吹噓,談論對家的渴望,恥笑那些喪失了資格不能和他們一起來的孩子,就好象他們已經完全瞭解在戰鬥學校裡面的一切事情一樣。比恩什麼也不說。只是在傾聽,觀察他們的活動,一些人聲稱他們的地位比較優越,另一些人則比較安靜,因為他們知道他們的地位比較低下;少數人無拘無束,無憂無慮,因為他們從來不擔心排序的問題,他們總是在排頭的佼佼者。比恩一方面想加入他們的辯論並贏得勝利,開出通向頂峰的道路。另一方面,他蔑視他們所有的人。實際上成為這個肮髒的群體中,排頭的那條狗有什麼意義呢? 然後他低頭看著他的小手,又看看他旁邊的男孩的手。 和別人比起來,我看上去真的象個洋娃娃啊! 一些孩子正在抱怨他們有多麼饑餓。有規則嚴厲禁止在太空梭起飛前二十四小時裡吃東西,而這些孩子多數在以前從沒有那麼久不吃東西的經驗。但是,對於比恩來說,二十四小時不吃東西都必要去關心。在他的團夥裡,餓上兩個星期根本不算什麼。 太空梭起飛了,和飛機一樣,雖然需要很長很長的跑道才能讓它達到足夠的速度,它太重了。比恩震驚於飛機的動作,有時候它似乎是靜止的,有時候有一些小的跳動和撞擊的感覺,有的時候有像是在一條無形的路上滾動。 當他們達到一定的海拔高度,他們與兩架飛機會合接收得燃料,好與剩餘的燃料一起把太空梭加速到逃逸速度。如果開始就加足燃料的話,太空梭就不能從地面起飛了。 在補給燃料的時候,一個男人從控制艙出來,在座位的最前面站定。他的天藍色制服感覺很脆弱也很完美,他的微笑看上去很少、僵硬、有力、和他的制服一樣不會被銹蝕。 「我可愛的,親愛的孩子們,」他說。「你們有一些顯然還不識字。你們座位上的安全帶讓你們在飛行中可以呆在原地。為什麼那麼多人解開了它們呢?你們要去哪裡呢?」 許多零落的輕微的「喀噠」聲(扣上安全帶的聲音)就是對他問題的回應。 「而且,讓我警告你們,無論其他的孩子多麼令人討厭或者多麼迷人,好好管好你自己要緊。你們要記住你周圍的孩子在每次測試中的分數都和你一樣高,有人的分數甚至更高。」 比恩想:「那不可能。這裡一定有什麼人,他的分數最高。」 走廊對面的一個男孩顯然有相同的看法。「很正確。」他嘲諷的說。 「我只是指出這一點,但是我很願意說些題外話。」那個男人說。「請吧,同我們分享你的看法,分享讓你迷惑而不能壓抑在你心裡的想法吧。」 那個男孩意識到他犯錯誤了,但是還是堅持說出來。「這裡一定有人取得了最高分。」 那個男人還在看著他,好象在邀請他繼續說下去。 比恩想,這是在邀請他為自己挖個更深的墓穴。 「我的意思是,你說每個人的分數都和別人一樣高,有些人分數要更好,很明顯那不會是真實的。」 男人又等了一會。 「我要說的只有這些。」 「感覺好些了麼?」那個男人說。 男孩不高興地保持沉默。 他完美地微笑一點都沒有走樣,但是男人的口吻變了,不再是輕鬆的諷刺了,而是尖銳的威脅:「我在問你問題,男孩。」 「不,我不感到更舒服。」 「你叫什麼?」男人問。 「尼羅。」 有兩個孩子知道歷史上關於這個名字的事情,開始笑話這個名字。比恩知道皇帝尼羅。但是他並不笑。他知道一個叫做豆子(比恩)的孩子最好不要嘲笑其他孩子的姓名。另外,一個這樣的名字才是一個真正的負擔。它說明了這個男孩很強壯,或者至少他蔑視給別人起綽號。 或者尼羅就是他的綽號。 「就是……尼羅麼?」男人問。 「尼羅·布蘭格。」 「法國人?你很餓麼?」 比恩沒有把這當作笑話。布蘭格是一種用來做食物的東西麼? 「阿爾及利亞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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