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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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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需要多久,我想有十分鐘就夠了。」 波斯基娜有些驚訝,但很高興。她原來擔心主教會要求先傳輸自己教會的全部資料,之後才輪得到聖靈之子修會,以此證明教會的地位高於修會。 「謝謝你。」堂·克裡斯托道,吻了吻主教伸出的手。 主教冷冷地看著波斯基娜,「你用不著這麼吃驚,波斯基娜市長。聖靈之子修會的工作與俗世聯繫更密切,對俗世的機器的依賴程度也更大。神聖教會關注的則是高於俗世的精神領域,所以,公眾記憶體中裝載的只是我們教會的日常事務。至於說《聖經》,我們的方法很老派,所以教堂裡還保存著十多部紙質印刷本。星際議會休想從我們手裡奪走上帝的教誨。」他微微一笑,笑容相當兇狠。波斯基娜高興地還了他一個笑臉。 「還有一個小問題。」堂·克裡斯托道,「這裡的資料被摧毀以後,假如我們再從代言人的文件中重新拷回來。星際議會會不會再來一次,重新毀掉檔案?有什麼辦法能阻止他們嗎?」 「這個問題相當難辦。」波斯基娜道,「先要看議會這麼做想達到什麼目的,我們才能考慮以後該怎麼辦。也許他們的目的並不是毀掉我們的資料,只想顯示一下他們的威力,然後馬上恢復我們最重要的信息。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麼想教訓我們一頓,當然猜不出他們到底要走到哪一步才算完?如果他們的目的是想我們不敢起叛逆之心,那麼,今後他們完全可能照樣使出這一招。」 「可如果出於某種原因,他們已經下定決心要把我們當成叛逆處置,那又怎麼辦?」 「這個,如果當真糟糕到邶步田地,我們最後的辦法是,把資料全部拷入本地記憶體,然後——切斷安賽波。」 「上帝呀。」堂娜·克裡斯蒂道,「那我們就徹底孤立了。」 佩雷格裡諾主教大發雷霆,「簡直荒唐!堂娜,你認為基督非得依賴安賽波不可嗎?那個議會難道有力量壓制聖靈不成?」 常娜·克裡斯蒂臉紅了,重新在終端上工作起來。 主教的秘書遞給他一張列著文件清單的紙。「勾掉我的個人通訊文檔。」主教說,「這都是已經發出的信息。至於其中哪些信件值得保存,就留給教會決定吧。它們對我個人沒有價值。」 「主教大人可以傳送文件了。」堂·克裡斯托道。他的妻子立即從終端前站起來,把位子讓給主教的秘書。 「還有一件事。」波斯基娜道,「我想你們可能感興趣。代言人已經宣佈,他將於今天晚上在廣場為已死的馬科斯·希貝拉代言。」 「你怎麼認為我會感興趣?」主教冷冷地說,「你以為我會在乎他說什麼嗎?」 「我以為你會派出一位代表去聽昕。」 「謝謝你告訴我們。」堂·克裡斯托說,「我想我會參加。我很願意聽聽替聖安吉羅代言過的人今天會說些什麼。」他轉向主教,「如果你同意,我會把他所講的轉告給你。」 主教在椅背上一靠,勉強笑了笑。「謝謝你,但我會派個人參加的。」 波斯基娜離開主教的辦公室,哢哢哢走下樓梯,走出教堂大門。她得趕快回自己的辦公室。不管議會的計劃是什麼,得到他們傳送過來的信息的人將是波斯基娜。 她沒有告訴宗教領袖,因為這跟他們無關:她知道議會為什麼這樣做,至少知道個大概。在所有法律條文中,凡是給予議會將本殖民地視為叛逆的條款都與豬仔有關。 顯然,外星人類學家闖下了天大的亂子。這種亂子既然波斯基娜不知道,那必定是大事,從衛星上都能看出來。監控衛星數據是惟一不經波斯基娜之手直接傳給委員會的資料。波斯基娜已經推想過米羅和歐安達可能幹了什麼:偷偷放了一把森林大火?砍了樹?在豬仔部落前挑起了戰爭?無論她想到的是什麼,全都荒唐無稽,絕對不可能。 她試過把這兩個人找來當面盤問,但他們不見了。他們通過大門出了圍欄,進入森林。毫無疑問是去繼續他們毀掉盧西塔尼亞殖民地的勾當去了。波斯基娜不斷提醒自己,兩個孩子還年輕,只不過犯了年輕人免不了的錯誤。 可不至於年輕到這麼無知的地步吧。而且。在這麼一個有許多聰明人的殖民地中,這兩人的頭腦是最聰明不過的。幸好星際法律禁止當地政府擁有用於拷問犯人的刑具,波斯基娜平生頭一次憤怒得恨不能用用這種工具。我不知道你們以為自己在幹什麼,也不知道你們到底幹了些什麼,但不管怎麼說,整個社會都將為你們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如果還有公道的話,我一定要你們倆也付出代價。 聲稱不會參加任何代言儀式的人很多。他們鄙是好天主教徒,不是嗎?主教不是告訴大家,代言人發出的是魔鬼的聲音嗎? 但是,自從代言人來了之後,讓大家交頭接耳的事就投斷過。大多是沒有根據的流言,在米拉格雷這樣的小地方,流言如同枯燥生活中的調味品,而且,如果流言不被大多數人相信,那就算不上流言了。所以,小道消息早已傳遍殖民地:馬考恩的小女兒科尤拉,就是那個自從父親死後一直不說話的小女孩,開口說話了,甚至成了學校裡的話簍子;還有奧爾拉多,那個安著一雙嚇人的假眼、舉止乖張的男孩,據說突然間高興起來,變得興高采烈了。也許是狂躁病發作,說不定還是中了魔哩。流言暗示說,代言人的手一碰上誰,就能治好他的病。此人還確一雙邪惡的眼睛。如果他祝福你,你會身體安康,可如果他恨你,光憑他的詛咒就能殺死你。他的話裡有魔法,可以讓你俯首帖耳,惟命是從。當然,流言不是每個人都聽說了,聽說的也不是每個人都相信。但從代言人抵達到他準備開始替馬科斯·希貝托代言的這四天時間裡,米拉格雷人已經一致下定決心(雖然沒有公開宣佈),他們將參加代言儀式,看那個代言人會說些什麼,不管主教大人是不是禁止。 要怪只能怪主教自己。他利用自己的地位,公開宣稱代言人是撒旦的信徒,說安德魯是主教本人和所有好天主教徒不折不扣的對立面,是大家的對頭。可是對於搞不懂複雜的神學理論的人來說,撒旦確實可怕、威力無比——當然上帝也是。他們知道主教鼓吹的善惡之分,但他們對強弱之別更感興趣。後者才是每天過日子都能看到的區別。在這方面,他們是弱者,上帝、撒旦和主教大人是強者。主教的話提升了代言人的地位,使他成為與主教強弱相當的人物。難怪交頭接耳的群眾相信此人深具法力。 這樣一來,雖說代言儀式開始前一個小時才通知,廣場裡仍然擠得滿滿當當,連面對廣場的周邊建築上都站滿了人,人群溢到小徑上、小巷裡、大街上。 按照法律的要求,波斯基娜市長為代言人準備了一具麥克風,這是她自己在很少舉行的公眾集會上使用的。 人們擁向演說台,四下打量著,看有沒有熟人。 人人都來了。馬考恩的家人、市長,連堂·克裡斯托和堂娜·克裡斯蒂都來了,還有不少身穿長袍的教堂神父。納維歐大夫、皮波的寡妻、殖民地卷宗庫管理員康前科恩、利波的寡妻布魯欣阿和她的孩子們也早早到場。有傳言說,代言人不久以後還會替皮波和利波代言。 就在代言人走上講臺的時候,人群轟動了:佩雷格裡諾主教大人也親自來了,沒有穿他的法衣,只穿了一襲樸素的普通神父袍。他居然來了,到這裡來聽代言人褻瀆神明的話!不止一位米拉格雷人心中湧起甜蜜的企盼:他老人家會不會站將起來,以大法力擊倒撒旦?《聖經》啟示錄以外從未出現的善惡大決戰,會不會就在此地展開? 這時,代言人站到麥克風前,等著人群安靜下來。他個子挺高,還很年輕,蒼白的膚色跟下面褐色皮膚的人群相比顯得有點病懨懨的。可怕呀。大家靜下來。代言人開口了。 「他以三個名字為人所知。官方記錄中是第一個:馬科斯·希貝拉。官方生卒年:生於1929年,死於1970年。在鋼鐵鑄造廠工作。保險記錄上沒有任何污點。從來沒有被逮捕過。一個妻子,六個孩子。一位模範公民,從來沒有做過任何足以在公開記錄中留下污點的壞事。」 聽眾們大多有點不自在。他們本來以為會聽到滔滔雄辯,可代言人的話卻沒什麼出奇之處。詞藻還趕不上佈道的神父華麗,平鋪直敘,簡簡單單,跟嘮家常差不多。只有很少人意識到,正因為平淡,他的話才更加可信。他所說的不是鑼鼓喧天的大寫的事實,只是平平常常和生活一樣真實的事實,它是那麼真實,你甚至不會想到懷疑它。注意到了這一點的人中就有佩雷格裡諾主教,這一點讓他頗為不安。這個代言人真是一位可怕的對手,佈道壇上火熾的抨擊是打不倒他的。 「他的第二個名字是馬考恩,大個子馬科斯的意思,因為他身高體壯,歲數很小時就已經有了成年人的塊頭。他長到兩米高的個子時I才多大歲數?十一?說不準,但肯定是在十二歲之前。他的個頭和體力在鑄造廠很有用,那裡的鋼鑄件,體積不大,由人力直接搬運最便當,身強力壯在那裡是很有用處的。很多人都要依靠馬考恩的體力。」 廣場裡,來自鑄造廠的人不住點頭。他們都曾大吹大擂,說自己絕對不會跟那個異教徒說話,但是,他們中的某人顯然跟他說了話。不過現在看來,這樣做也對,免得代言人把馬考恩的事兒說錯了。現在,他們每個人都希望自己就是那個把這些情況告訴代言人的人。他們不知道的是,代言人根本沒打算向他們打聽。經過這麼多年,很多事安德魯·維京不用問都知道。 「他的第蘭個名字是畜生,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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