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奧森·斯科特·卡德 > 死者代言人 | 上頁 下頁 |
| 六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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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所以,事情辦砸了,不是任何人的錯。」 「我只希望我們不是完全沒有選擇,我只希望真正存在一種正確的選擇。」 埃拉坐在一塊石頭上,把腳浸在水裡,等著死者的代言人露面。圍欄就在幾米外的地方,穿過圍欄的河裡還有一道鋼制格柵,以防有人遊出去,好像真有人打算這麼做似的。米拉格雷的大多數人假裝那道圍欄根本不存在,從來不到它附近來。所以她才會約代言人在這裡跟她見面。天很熱,學校已經放學了,但不會有孩子到這個緊靠圍欄和外而森林的地方游泳。到這兒來的只有制皂工人、陶匠和制磚工人。這些人幹完一天工作後也離開了,她可以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不用擔心被別人偷聽。 她沒等多久。代言人劃著一條小船沿河而上,跟那些不走大路專在河裡撐著船上上下下的農民一樣。他頸背的皮膚自得刺眼。這兒也有為數不多的一些葡萄牙人,膚色比當地大多數人都白,大夥兒都管他們叫「黃頭髮」。代言人的皮膚比他們的更白,讓他顯得有些不夠健壯。可她發現那條逆流而上的小船速度飛快,兩片船槳插進水裡的深度正好合適,每一劃既平穩,行程又長。看見他皮膚下繃得緊緊的肌肉,埃拉突然間感到一陣痛苦。她意識到她是為父親的死難過。儘管她對這個人無比憎惡。在這一刻之前,她一直以為自己對父親只有滿腔憤怒,沒有一絲一毫的愛。但是現在,她懷念他結實的雙肩和後背,汗水淌在上面,一閃一閃,像陽光下的玻璃。 不,她心裡無聲地說,我不懷念你,你這個畜生。我難過的是你怎麼不像人家代言人。他跟我們沒有任何關係,可他在三天時間裡給我們的卻比你一輩子給的更多。 代言人看見了她,把船劃到岸邊。她踩過葦叢和泥濘,幫他把船拉上岸。 「瞧把你弄得一身泥,真不好意思。」他說,「忍不住想劃划船,好幾個星期沒活動活動了,水又這麼漂亮——」 「你船劃得真好。」她說。 「我來的那個世界,特隆海姆,基本上全是冰和水。到處是岩石,不多一點土壤。不會划船的話比不會走路更要命。」 「你是在那兒出生的?」 「不,那只是我上一次代言的地方。」他在水邊的草地上坐下。 她在他身旁坐下,「你把我母親氣壞了。」 他唇邊露出一絲笑意,「看得出來。」 埃拉不假思索便為母親辯護起來,「都怪你想看她的文檔一一」 「我看了她的文檔,絕大部分。但真正重要的沒看到。」 「我知道,金告訴我了。」她發現自己有點自豪,母親的文件保護手段他破解不了。但她隨即便反應過來,這件事上她並不是站在母親一邊,多年來她一直想讓母親同意她看那些文件。但是思維慣性仍然左右著她,讓她說出並非自己本意的話來。「奧爾拉多心裡很煩,坐在家裡,關上眼睛,打開音樂,什麼都不看,什麼都不聽。」 「是啊,他覺得我出賣了他。」 「你是出賣了他。」其實她心罩並不是這麼想的。 「我是個死者代言人,當我開口時,我只能說實話,也不能顧忌他人的隱私。」 「這我知道,所以我才會找你們代言人,就是因為你們不在乎任何人。」 他的樣子有點生氣。「你讓我到這裡來有什麼事?」他說。 這場談話的方向完全不對頭。她說起話來仿佛是他的對頭,好像她並不感謝他對她家所做的一切。她跟他說話時就像他的敵人。金是不是讓我中了邪?怎麼我心裡想的是一回事,可嘴裡說出來的卻是另一回事? 「你請我到河邊來。你家裡其他人都不願意跟我說話了,這時我收到了你的信。可你要我來就是抗議我侵犯了你家裡的隱私?就是告訴我我不在乎任何人?」 「不。」她難過地說。「事情不該是這樣的。」 「你想過沒有?如果我不在乎別人,怎麼會當死者的代言人?」 沮喪之下,她的心裡話脫口而出。「我巴不得你能進入她的全部文檔!巴不得你發掘出她的每一個秘密,在所有人類世界上廣而告之!」淚水湧進她的眼眶,她也不知道為什麼。 「我明白了,她也不讓你看那些文檔。」 「Souaprendizdao,naosou?Eporquechoro,diga-me!Osenhortemojeito。」 「我沒有你說的那種讓別人流淚的天賦,埃拉。」他溫和地回答。他的聲音好像撫慰著她,不,比那更強烈,好像緊緊握住她的手,摟著她,讓她放寬心。「你哭是因為你說出了事實。」 「Souingrata,soumafilha——」 「是啊。你是個不知好歹的壞女兒。」他輕聲笑道,「這麼多年的紛爭、漠視,又從母親那裡得不到多少幫助,可你還是把你的家庭凝聚在一起。到後來,當你追隨母親的足跡成為和她一樣的外星生物學家後,她卻不讓你分享最重要的信息資料。除了愛和信任,你不想從她那裡得到任何其他東西。可她卻把你關在外面,無論是家庭生活還是工作。最後,你終於告訴別人你忍受不下去了。是啊,你的確是我認識的人中最壞的一個。」 她發現自己破涕為笑。她不願笑,可就是忍不住,跟個孩子一樣。 「別把我當小孩子逗。」她盡最讓自己的話顯得更加氣憤一點。 他注意到了,眼神冷了下來。「別侮辱你的朋友。」 她不想讓他對她冷淡,但她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她的話冷冰冰的,充滿憤怒,「你不是我的朋友。」 一時間,她怕他相信了這句話。但他的臉上浮起了笑容。「你呀,當面看著一位朋友,可就是認不出來。」 我認得出來,她想。我眼前就是一位朋友。她回了他一個笑臉。 「埃拉,」他說,「你是個出色的外星生物學家嗎?」 「是的。」 「你現在十八歲。你十六歲就可以參加執業資格考試,但你當時沒參加。」 「母親不准。她說我還沒準備好。」 「十六歲之後,沒有父母批准也是可以參加考試的。」 「學徒必須獲得導師的同意。」 「現在你十八歲了,怎麼還不參加考試?」 「盧西塔尼亞的外星生物學家仍然是她,這份工作還是她的。如果我通過了考試,而她還是不讓我走進實驗室,非得等她死了以後才行。真要那樣的話,我該怎麼辦?」 「她就是這麼對你說的嗎?」 「她說得很明白,我不能參加考試。」 「因為只要你不再是學徒身份,如果她同意你進入實驗室,成為她的同事,你就可以查看——」 「——查看所有工作文檔,查看所有加密文檔。」 「所以她才會阻撓自己親生女兒的進步,她會在你的檔案裡注一筆:即使到了十八歲也不具備參加考試的資格。目的只是阻止你查看那些文檔。」 「是的。」 「為什麼?」 「我母親總是這麼令人難以理解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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