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奧森·斯科特·卡德 > 死者代言人 | 上頁 下頁
四六


  又來了,又抱怨起女性來了。豬仔們有時說起女性便肅然起敬,到了誠惶誠恐的地步,仿佛她們是神明似的。可是接下來,某個豬仔就會輕蔑地將她們稱為「瑪西歐斯蟲」,在樹幹上蠕動的一種蟲子。她們的事外星人類學家根本沒辦法打聽出來,有關女性的問題豬仔們一概不回答。過去很長一段時間裡,豬仔們連提都沒提他們中間還有女性存在。利波曾有一種陰鬱的想法,豬仔們的改變與皮波的死有關。他死之前,女件是禁忌,不能提及,只在極少數場合,畢恭畢敬地把她們當成至高無上的神靈時才提起。皮波死後,豬仔們也可以開開「妻子們」的玩笑了,在這些玩笑中間接地表達出他們對女性的嚮往。可外星人類學家們問起有關女性的問題時,卻從來得不到回答。豬仔們表示得很明白,女性不幹人類的事。

  圍著歐安達的豬仔群裡傳來一聲口哨。曼達楚阿立即拉著米羅朝那群豬仔走去,「箭想跟你說話。」

  米羅走近豬仔群中,坐在歐安達身旁。她沒跟他打招呼,連頭都沒抬。他們很久以前便發現,男人和女人說話讓豬仔看了很不自在。只要有豬仔在場,人類兩性之間最好連視線都不要接觸。歐安達一個人在時他們和她談得好好的,但只要米羅在場,他們絕不和她講話,也受不了她對他們說話。當著豬仔,她連向他眨眨眼都不行,這一點真讓米羅受不了。幸好他還能感受到她身體的熱量,仿佛她是一顆小小的星星。

  「我的朋友,」箭說,「我希望能夠向你索取一份珍貴的禮物。」

  米羅感到身邊的歐安達身體繃緊了。豬仔們很少向他們要什麼東西,但只要提出,他們的要求總讓人覺得十分棘手。

  「你會同意我的請求嗎?」

  米羅緩緩點頭。「但是請你們記住,在人類中間我什麼都不是,一點力量都沒有。」

  利波以前發現,豬仔們一點也不覺得派小角色到他們中間來是人類對他們的侮辱。這種無權無勢的形象對外星人類學家們十分有利,有助於他們解釋自己所受到的限制。

  「這個要求不是來自我們,不是我們晚上在篝火邊的愚蠢的閒聊。」

  「你們所說的愚蠢的閒聊中包含著了不起的智慧,我真希望能聽聽。」和往常一樣,回答他們的是米羅。

  「這個請求是魯特提出來的。他的樹把他的話告訴了我們。」

  米羅暗自歎了口氣。他不願跟自己人的天主教信仰打交道,對豬仔們的宗教同樣不感興趣。他覺得宗教中荒唐可笑的東西_人多了,表面上卻又不得不裝出一本正經的樣子。只要說的話不同尋常,特別煩人,豬仔們總會說這是他們靈魂寄居在哪棵樹上的某某祖先說的。近些年來,特別在利波死後不久,他們常把魯特單挑出來,把最煩人的請求栽到他頭上。說來也真有點諷刺意味,魯特是被他們處決的叛逆,現在卻在祖先崇拜的信仰中佔據了一個這麼重要的席位。

  不管心裡怎麼想,米羅的反應與從前的利波一模一樣。

  「如果你們尊重魯特,我們也會對他懷有崇高的敬意和深切的感情。」

  「我們必須得到金屬。」

  米羅閉上了眼睛。

  外星人類學家長期遵循著不在豬仔面前使用金屬工具的政策,結果竟是這樣。豬仔們顯然跟人類一樣,也有自己的偵察員,從某個有利地點窺探嗣欄中人類的工作和生活。

  「你們要金屬幹什麼?」他平靜地問道。

  「載著死者代言人的飛機降落時,地面產生了可怕的熱量,比我們生的火熱得多。可飛機沒有起火,也沒有熔化。」

  「這跟金屬沒有關係。飛機有可以吸收熱量的護盾,是塑料做的。」

  「也許護盾起了作用,但那架機器的心臟是金屬做成的。你們所有會動的機器,不管推動它們的是火還是熱量,裡面都有金屬。如果沒有金屬,我們永遠生不起你們那種火。」

  「我做不到。」米羅說。

  「你是告訴我們,你們要限制我們,讓我們永遠只能是異種,而永遠成不了異族嗎?」

  歐安達,如果你沒有告訴他們德摩斯梯尼的種族親疏分類原則該多好啊。

  「我們不會限制你們。到現在為止,我們給你們的東西都是你們自己土地上出產的,比如卡布拉奶漿。即使這樣,如果其他人發現了我們的所作所為,肯定會把我們趕走,永遠不准我們再見你們。」

  「你們人類用的金屬也是我們的土地出產的。我們看見了,你們的礦工從這裡的土地裡掘出金屬。」

  這是重要信息。米羅記住了,留待今後研究。圍欄外沒有哪個地點能看到圍欄裡的礦。也就是說,豬仔們肯定想出辦法鑽進了圍欄,從裡面觀察人類的活動。

  「金屬確實產自土地,但只能產自特定的地點,我不知道怎麼才能找出這些地點。還有,掘出來的不是真正的金屬,它與岩石混雜在一起,必須經過淨化,改變形態。這些過程十分複雜。另外,開採出來的金屬都是有數的,哪怕我們只給你們一件工具——一把螺絲刀、一把鋸子——別人就會發現,會到處找。但卡布拉奶漿就不同了,沒人會搜查奶漿。」

  箭定定地注視著他,米羅迎著他的視線。

  「我們再考慮考慮。」箭說。他朝日曆伸出手,日曆把三枝箭交到他手裡。

  「你們看看,這些怎麼樣?」

  箭的造箭技術很高明,這三枝和他的其他產品一樣無可挑剔。改良之處在箭頭上,不再是從前那種打磨過的石箭頭。

  「卡布拉的骨頭。」米羅說。

  「我們用卡布拉殺死卡布拉。」他把箭交還日曆,站起身來,走了。

  日曆把木質箭杆舉在眼前,向它們唱起歌來。歌詞是父語。

  這首歌米羅以前聽過,但聽不懂歌詞。曼達楚阿有一次告訴他,這是一支祈禱歌,是請求樹木的原諒,因為他們使用了不是木頭做成的工具。他說,不然的話,樹會以為小個子不喜歡它們了。唉,宗教啊。米羅歎了口氣。

  日曆拿著箭走了。那個名叫「人類」的年輕豬仔佔據了他剛才的位子,面朝米羅蹲在地上。他把一個用樹葉裹著的小包放在地上,細心地打開包裹。

  包裹裡是一本書,《蟲族女王和霸主》,這是米羅四年前送給他們的。為了這件事,米羅和歐安達之間還起了一場小爭執。

  最初是歐安達惹出來的事,當時她正和豬仔們討論宗教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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