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奧森·斯科特·卡德 > 死者代言人 | 上頁 下頁
四五


  納維歐大笑起來,「不可能。沒有哪個頭腦正常的女人會故意懷上有那種基因缺陷的男人的孩子。馬考恩一定被痛苦折磨_『許多年。你是不會讓自己的孩子受那份罪的。不不,伊凡娜娃也許算得上是個怪人,但她不是瘋子。」

  簡樂壞了。安德才進屋,她便在終端上空現出原形,縱聲大笑起來。

  「也難怪他。」安德說,「在這樣一個虔敬的天主教殖民地中,外星生物學家是最受尊重的人物。他當然不會想到這樣一個大人物會有什麼隱情,也就不會質疑自己的分析基礎。」

  「你就別替他辯護啦。」簡說,「我本來就沒指望你們人類具有軟件一樣的邏輯推理能力。我自己覺得可笑,這你可管不了。」

  「倒也說明此人確實挺純潔的。」安德說,「寧肯相信馬考恩的病與其他所有有記錄的病例不一樣,寧肯相信伊凡娜娃的父母不知怎麼沒發現馬考恩的病,她嫁給他時不知情。可是根據奧坎氏簡化論,我們更傾向於相信比較簡單的解釋:馬考恩和其他同類患者沒什麼不同,最初發病區也是睾丸,娜溫妮阿的所有孩子其實都不是他的。怪不得馬考恩那麼惱怒。她的六個孩子,人人都在向他證明,證明她在跟別的男人睡覺。也許這兩人結婚前就講好了,她不會對他忠實。可居然生出六個孩子來,馬考恩最後可受不了啦。」

  「這種宗教觀念真是妙不可言。」簡評論道,「她可以為了通姦而結婚,但卻一定要依照教規,不採取避孕措施。」

  ①天主教不允許信徒採取避孕措施。

  「你掃描過那幾個孩子的基因模式嗎?看看誰最有可能是他們的父親。」

  「你是說你還猜不出來?」

  「我猜得出來,但還是想要明確的醫學證據。」

  「當然是利波,怎麼可能是別人?真是好一條大色狼!跟娜溫妮阿生了六個,外加自己老婆的四個。」

  「我有一點不明白。」安德說,「娜溫妮阿為什麼不直截了當嫁給利波。沒道理嘛,嫁給一個自己瞧不起的男人,而且她肯定知道他有病。然後又懷上別的男人的孩子。她一定是早就愛上了利波。」

  「你們人類就是這樣,變態呀,麻煩呀。」簡拖著長腔,「匹諾曹可真傻,居然想成為一個真正的人類小孩子。長個木頭腦袋多好,比變成真人強多了。」

  ②匹諾曹是個木偶,一心想變成真正的人。故事見《木偶奇遏記》。

  米羅小心翼翼地在森林中覓路前進,時而碰上一株他知道姓名的樹,不過他拿不准。人類沒有豬仔那種本事,能給一大片樹林中的每一株分別取一個名字。當然,人類也沒像豬仔那樣把樹木當成自己祖先的圖騰。

  米羅的目的地是豬仔的木屋,他有意選擇了一條繞遠的路。這是利波教他的。利波本來有一個學徒,就是他自己的女兒歐安達,後來又收下了米羅。一開始他就告訴米羅和歐安達,絕不能踏出一條從米拉格雷直通豬仔木屋的直路。利波警告兩人,也許有一天,豬仔和人類之間會爆發衝突,我們不能給大屠殺開闢一條便捷通道。所以米羅今大才會繞著小河對面較高的岸邊走。

  不出所料,一名豬仔鑽出樹叢,站在附近盯著他。幾年前,利波正是通過這種戒備判斷出,女性豬仔必定住在這個方向的什麼地方。只要外星人類學家接近這裡,男性豬仔總會派出一名哨兵。在利波的堅持下,米羅沒有試圖深人這個禁止前進的方向。而現在,只要一想起自己和歐安達發現的利波屍體的樣子,他的好奇心便頓時被壓了下去。利波當時還沒有咽氣,他的眼睛瞪得很大,眼珠還在動。米羅和歐安達一人跪在一邊,握著他血淋淋的手。到這時他才真正死去。利波剖開的胸腔裡,暴露在外的心臟還在繼續跳動。利波啊,你要能說話該多好。只要一句話,告訴我們他們為什麼殺你。

  河岸變低了,米羅踩著長滿青苔的河中石塊,輕快地來到對岸。幾分鐘後,他從東面走近耶一小塊林中空地。

  歐安達已經到了,正在教豬仔如何攪打卡布拉的乳汁,做成類似奶油的東西。這一套她自己也是才學會的,試了好幾個星期才找到竅門。如果母親或是埃拉能幫忙就好了,她們對卡布拉乳汁的化學屬性了如指掌。但他們不能與外星生物學家合作。加斯托和西達早已發現,卡布拉奶從營養上說對人類毫無用處。因此,研究如何儲藏保存這種乳汁只可能是為了豬仔。米羅和歐安達不想冒險,讓其他人知道他們違反了法律,擅自干預豬仔的生活方式。

  年輕的豬仔們對卡布拉奶漿喜炊得要命。他們編了一段擠奶舞,現在又拉開嗓門大唱起來。嗚哩哇啦不知所云,夾雜著斯塔克語、葡萄牙語,還有豬仔自己的兩種語言,混合成一片喧囂的噪音。米羅盡力分辨歌詞,裡面自然有男性語言,還有些對圖騰樹講話時用的樹語的片斷,這種語言米羅只能聽出調門,連利波也譯不出一個字眼。聽上去全是「米」「比」「吉」的音,根本聽不出元音之間的區別。

  監視米羅的豬仔也走進樹叢,響亮地嗚嗚著和其他豬仔打招呼。舞蹈仍在繼續,但歌聲突然中斷。曼達楚阿從人群裡走出來,走到空地邊的米羅身旁。

  「歡迎,我—想—見—你。」

  這個「我想見你」就是米羅這個詞在斯塔克語中的意思。曼達楚阿特別喜歡玩這種把葡萄牙語姓名翻譯成斯塔克語的遊戲。米羅和歐安達早就向他解釋過,他們的名字其實並沒有特別的含意,發音像某個單詞純屬巧合。但曼達楚阿就是喜歡這個把戲,許多別的豬仔也喜歡,米羅只好認可這個「我—想—見—你」。歐安達也一樣,豬仔們管她叫維加,她只能應著,這是發音最接近「歐安達」的斯塔克詞,翻譯成葡萄牙語就是「奇跡」的意思。

  曼達楚阿是個謎。他是豬仔中歲數最大的。連皮波都知道他,經常寫到他,仿佛他是豬仔中的要人。利波同樣把他當成豬仔中的頭目。他的名字曼達楚阿,在葡萄牙土話裡就是「老闆」的意思。可在米羅和歐安達看來,曼達楚阿好像是最沒有權力、地位最低下的豬仔。沒有哪個豬仔徵求他對某事的意見,豬仔中只有他隨時有空跟外星人類學家閒聊天,因為他手中幾乎從沒什麼重要的事可幹。

  不過,他也是給外星人類學家提供信息最多的豬仔。米羅搞不清楚,不知他是因為把豬仔的事告訴了人類才落得這般處境呢,還是想通過和人類交流提高自己低下的地位。不過這沒什麼關係。事實是,米羅喜歡曼達楚阿,把這個老豬仔當成自己的朋友。

  「那女人逼你嘗過她做的難聞的奶漿了嗎?」米羅問。

  「太難吃了,她自己都這麼說。那種東西,連卡布拉的幼崽嘗一口都會大哭大鬧的。」曼達楚阿笑道。

  「你要是把那玩意兒當禮物送給女豬仔,保證她們一輩子都不會跟你說話了。」

  「還是得讓她們看看,一定得看看。」曼達楚阿歎了口氣,道,「她們什麼都想看看,東打聽西打聽,這些瑪西歐斯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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