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奧森·斯科特·卡德 > 死者代言人 | 上頁 下頁
四七


  也難怪歐安達,當時曼達楚阿問她,「你們人類不崇拜樹,怎麼還能活下去?」

  她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曼達楚阿說的不是木頭樹,而是神靈、上帝。

  「我們也有一位上帝,是一個人,他已經死了,同時又活著。」她解釋道。

  「只有一個?那,現在他住在什麼地方?」

  「沒有人知道。」

  「那這個上帝有什麼用處?你們怎麼能跟他說話呢?」

  「他住在我們心裡。」

  豬仃們覺得莫名其妙。

  後來利波笑話她,「你明白了吧,對他們來說,咱們深奧的神學理論聽起來像是迷信。住在我們心裡!這算什麼宗教?跟你能看到能摸到的上帝——」

  「還能在這個上帝身上爬上爬下,在他身上捉瑪西歐斯蟲吃,更別提還能把這位上帝砍成幾截搭木屋。」歐安達道。

  「砍?把上帝砍倒?石質工具、金屬工具都沒有,怎麼個砍法?不,歐安達,他們是用祈禱詞兒把它們咒倒。」歐安達沒被這句宗教笑話逗樂。

  在豬仔的要求下,歐安達後來給他們帶去了一本斯塔克語聖經中的約翰福音。米羅執意要同時送他們一本《蟲族女王和霸主》。「聖約翰的教導中沒有提到外星生命。」米羅指出,「但死者代言人對人類解說了蟲族,同時也向蟲族解說了人類。」

  當時歐安達還因為米羅的褻瀆神明大為惱怒。可時間還沒到一年,他們發現豬仔們把約翰福音當成生火的引火物,而把《蟲族女千和霸主》仔仔細細包裹在樹葉裡。歐安達為此難受了好久,米羅不是傻瓜,知道這種時候最好不要在她面前顯出得意的樣子。

  這時,「人類」把書翻到撮後一頁。米羅留意到,從書本打開的一刻起,在場的所有豬仔都靜靜地聚了過來。擠奶舞停止了。

  「人類」撫摸著最後一段文字,輕聲道:「死者的代言人。」

  「對,我昨晚見過他了。」

  「他就是那個真正的代言人,這是魯特說的。」米羅告訴過他們,代言人很多,《蟲族女手和霸主》的作者早就去世了。但是,他們顯然仍舊不願放棄幻想,一心指望來這裡的代言人就是那個人,寫出這本聖書的人。

  「我相信他是一位十分稱職的代言人。」米羅道,「對我的家人很好,我覺得他是個值得信賴的人。」

  「他什麼時候到我們中間來,對我們說話?」

  「這個我還沒問過他。這種事我不能一見他的面就說,得慢慢來。」

  「人類」把頭歪在一邊,發出一聲響亮的嚎叫。

  我死到臨頭了嗎?米羅心想。

  不。其他豬仔輕輕觸摸「人類」,幫助他把書本包好,捧著走了。

  米羅站起身來,離開這個地方。豬仔們自顧自各忙各的,誰也不看他,仿佛他是個隱身人似的。

  歐安達在樹林邊趕上他,這裡長著茂盛的灌木叢,從米拉格雷方向沒人能看到他們倆。當然,也沒人閑得沒事幹注意森林這邊的事。「米羅,」她輕聲喚道。他一轉身,正好把她摟在懷裡。她撲過來的力量很大,他朝後踉蹌了兩步才沒摔個仰面朝天。

  「想殺我還是怎麼?」他含混不清地問道,或者說,盡可能清楚地問道,因為她不住吻著他,使他很難說出一句完完整整的話來。最後他終於放棄了,也專心地回吻她,長長的、深情的吻。接著,她一下子抽身後退。

  「瞧你,越來越好色了。」

  「每次女人在樹林裡襲擊我、親我的時候,我都這樣。」

  「別那麼衝動,米羅。咱們還得等很長時間呢。」她拉著他的腰帶把他拽過來,再次吻著他。「還得再過兩年,咱們才能結婚,不管你母親同不同意。」

  米羅沒有強求。倒不是因為他贊成這裡禁止婚前性生活的宗教傳統,而是因為他明白,像米拉格雷這種不太穩固的社會中,大家都應該嚴格遵守約定俗成的婚嫁習俗。穩固的大型社會可以包容一定數量的性亂,但米拉格雷太小了。歐安達這樣做是出於信仰,米羅則是由於理智的思考。所以,儘管機會很多,但兩個人仍然僧侶似的保持著清白。如果約束米羅的僅僅是宗教觀念,那歐安達的貞潔可就岌岌可危了。

  「那個代言人,」歐安達道,「你知道我不想把他帶到這兒來。」

  「你這樣想是出於天主教徒的信仰,不是出於理智。」他想再吻吻她,不料她一低頭,這一吻落在了她的鼻子上。米羅照樣親親熱熱吻著歐安達的鼻子,直到歐安達笑得忍不住了,將他一把推開。

  「你可真邋遢,米羅。」她批起他的衣袖擦鼻子,「聽我說,自從開始幫助豬仔改善他們的生活之後,咱們已經把科學方法扔到了一邊。也許還要過十年、二十年,衛星勘察才會發現他們技術改善之後帶來的顯著變化。也許到了那時,我們已經徹底改變了豬仔,其他人再怎麼干預也無法逆轉這個變化。可是,如果讓一個陌生人進入這個項目,我們就一點兒機會都沒有了。他會把我們做的事公佈出去的。」

  「也許會,也許不會。剛當你父親的學徒時,我也是個陌生人。這你知道。」

  「是個怪人,但不是陌生人。我們對你很瞭解。」

  「昨晚你真該見見他,歐安達。先讓格雷戈變了個人,後來,科尤拉醒來的時候哭,他還——」

  「他們本來就是絕望、孤獨的小孩子,這能證明什麼?」

  「還有埃拉,埃拉笑了。連奧爾拉多也融入了家庭。」

  「金呢?」

  「至少他沒再大叫大嚷讓異教徒滾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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