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奧森·斯科特·卡德 > 安德的遊戲 | 上頁 下頁
一九


  但他還是穿過了老鼠洞,然後越過花園上的小橋。他躲開了鴨子和俯衝下來的蚊子——他曾在這裡和它們較量過,但是覺得太簡單了,而且如果他和鴨子玩得太久,他就會變成一條魚,他不喜歡這樣。變成一條魚總是讓他想起在戰斗室裡被凍住時的感覺,全身僵硬地等著訓練結束,然後戴普才會把他解凍。因此,就象往常一樣,他發現自己踏上了攀登滾石山的道路。

  山崩開始了,剛開始玩的時候他總是失手,被一堆一堆誇張從山石下面湧出來的泥石流埋在下面。但是現在他已經學會了如何跳過斜坡的技巧,避開泥石流,不斷尋找著更高的落腳處。

  就象往常一樣,山崩最終停止下來,留下一堆雜亂的石塊。山峰的表面裂了開來,裡面露出的卻不是岩石,而是一大團蓬鬆的麵包,象個發麵團一樣不停向外膨脹,將外面的岩石撐碎,使它們不斷的往下掉落。麵包又軟又有彈性,他的手指移動得更慢了,當他跳下麵包之後,發現自己站在了一張餐桌上面。他身後是一條巨型的麵包,旁邊是一塊巨型黃油,那個巨人本人正用雙手支著下巴,盯著他看。安德所扮演的角色大概只有巨人的下巴到眉毛那麼高。

  「我要把你的腦袋咬下來。」巨人象往常一樣說。

  這次安德既沒有拔腿逃跑,也沒有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他順著巨人的雙手向上跑到巨人的面前,照著他的下巴踹了一腳。

  巨人疼得叫了一聲,安德掉到了地上。

  「來猜個謎怎麼樣?」巨人說。和以前沒什麼不同——巨人就只會玩猜謎遊戲。真是個愚蠢的電腦,在它的內存裡有無數的關卡,可是這個巨人卻只會出玩一個愚蠢遊戲。

  那個巨人又象往常一樣,拿出了兩個巨大的玻璃杯,大概有安德的膝蓋那麼高,放在了他面前的桌子上。又是象往常一樣,杯子裡裝滿了不同的液體。電腦玩得很精明,在他的記憶中,每次的液體都是不同的,從不重複。這次其中一杯裡是濃濃的象奶油一樣的液體,另一杯則噝噝的冒著氣泡。

  「其中的一杯是毒藥,」巨人說,「猜對了,我就送你去仙境。」

  猜的意思是把腦袋紮到玻璃杯裡喝一口。他從來沒猜對過,有的時候他的腦袋在水裡溶解了,有的時候他的身體被燒著,有的時候他掉進去淹死了,有的時候他掉到外面,然後渾身發綠,腐爛掉了,每次都死得非常恐怖,而巨人則在一旁哈哈大笑。

  安德知道不管他選什麼都是一死。電腦在作弊。死第一條命的時候,他的角色會再次出現在巨人的餐桌上,可以再玩一次;死第二條命的時候,他就退回到了山崩那裡;接著就退到了花園上的小橋;接著退到老鼠洞。如果他繼續跑到巨人這裡來,再試一次,死了之後,他的電腦屏幕就變黑了,顯示出幾個字「遊戲結束」。然後安德就會躺在床上,渾身發抖,直到睡著為止。這遊戲根本就是一個騙局,可是巨人卻說還有什麼仙境,那個愚蠢的仙境裡可能都是一些諸如鵝媽媽、吃豆子(Pac─man)和彼得潘之類的白癡遊戲,甚至根本就不值得進去看,但是他必須找到打敗巨人的方法,走到裡面去。

  他喝下了那杯奶油色的液體,然後立刻就膨脹起來,象個汽球一樣向上升起。

  巨人在狂笑著。他又死了。

  他又試了一次,這次液體象水泥一樣凝固了,把他的腦袋也卡在裡面,巨人順著脊椎把他剖開,象收拾魚一樣剔掉了骨頭,他的四肢不停的擺動掙扎著,巨人把他吃掉了。

  在用第三條命時,他再次出現在山崩那個場景。他決定不再玩下去了,他甚至故意讓泥石流將他埋住。他再一次跳上滾石山,直到它變成麵包,然後站在巨人的餐桌上,滿滿的水杯擺在他面前。這時他雖然渾身都在流汗,但仍然感到有一種有冰冷的感覺。

  他注視著這兩杯液體,有一杯冒著氣泡,另一杯象大海一樣泛著波濤。他揣摩著它們各自代表什麼樣的死亡方式。也許會從那杯象大海一樣的杯裡會冒出一條魚,把我吞下去。那杯冒泡的液體可能會使我窒息。我恨這個遊戲。它一點也不公平,既愚蠢又醜惡。

  這次他沒有把自己的頭紮進一個水杯裡去,而是伸出腿來,先踢翻了一個杯子,然後又踢翻了另一個。巨人大喊著:「你作弊,作弊!」伸出大手向他抓過來。安德躲開了,他跳到巨人的臉上,吃力地爬上巨人的嘴唇和鼻子,然後向著巨人的眼睛裡挖下去。一坨坨象新鮮的奶酪一樣的東西被他挖了出來,巨人發出了慘叫,安德的手指挖進了他的眼裡,不斷地往裡鑽,再往裡鑽。

  巨人向後倒去。他感到場景發生變化了,當巨人最終倒在地面上的時候,四周長出了繁茂的花樹。一隻蝙蝠飛過來,落在死去的巨人鼻子上。安德將手指從巨人的眼裡拔了出來。

  「你是怎麼到這裡來的?」蝙蝠問,「從來沒有人來過這裡。」

  當然,安德無法回答它。於是他爬了下去,捧起一把從巨人眼睛裡刨出來的東西,交給了蝙蝠。

  蝙蝠接過它,飛走了。它在空中叫著:「歡迎來到仙境。」

  他成功了。他應該去探索這裡。現在他應該爬下巨人的頭顱,看看自己最終收穫的成果。

  但他卻退出遊戲,把筆記本電腦放回櫃子裡,脫掉衣服,裹進了毯子裡面。他並沒有想要殺掉巨人的。這應該是一場遊戲,而不是一個在殺人與被殺之間的選擇。我是個殺人狂,即便在玩遊戲的時候我也是一個殺人狂。彼得一定會為我感到驕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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