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海萊因 > 異鄉異客 | 上頁 下頁
一一七


  「沒錯,可他的同學呢?朱巴爾,你舉的那些或許真是奇跡,但邁克的奇跡可要惹眼多了。他要麼是個職業魔術師,要麼就是個超級催眠師。」

  「很可能兩個都是。」

  「——或者他搞定了立體影像閉合線路,讓人看不出它和現實的區別了。」

  「本,你怎麼知道那不是真正的奇跡?」

  「因為我不喜歡這種理論。反正,不管他用了什麼法子,效果都很不錯。有一次光線亮起來,屋裡多了只黑色鬃毛的獅子,跟守在圖書館臺階前頭的一樣威武,還有小羊羔圍著它轉來轉去。獅子就那麼眨眨眼,打了個哈欠。沒錯,好萊塢也能拍出這效果——可我聞到了獅子的味道。當然了,氣味也是可以偽造的。」

  「幹嗎那麼固執呢?」

  「該死!我在試著做到公平公正!」

  「那就別走極端。學學安妮的樣子。」

  「我不是安妮,我當時也不公正;我只是在享受,渾身都暖洋洋的。邁克搞了好多類似集體幻覺之類的玩意兒,懸浮術之類的。後來帕特跟我耳語幾句,要我留下來,自己悄悄溜到了屋子後頭。她告訴我,『邁克爾剛剛跟他們說,要是有人覺得自己還沒準備好進入下一層,現在就該離開了。』

  「我說,『那我最好還是離開。』

  「她說,『哦,不,親愛的!你是第九層的。坐著吧。我就回來。』說完她就走了。

  「我沒看到誰退縮。那一組是準備好晉升的第七級。不過其實我也沒怎麼看清楚,因為燈光又亮起來……吉爾出現了!

  「朱巴爾,那感覺一點不像是立體影像。吉爾專門沖我笑了笑。當然,假如演員直視鏡頭,那無論你坐在哪兒你們的目光都會相交。可要是做到邁克那種程度……他真該去申請專利。吉爾穿著異國風味的衣服。邁克開始吟詠什麼東西,一部分是英語……關於萬物之母,眾人聯合之類的,然後開始用不同的名字稱呼吉爾……每說一個名字,她的衣服都會改變——」

  本·卡克斯頓看見吉爾,立刻留心起來。光線和距離騙不了他——那就是吉爾!她望著他微微一笑。本三心二意地聽著禱文,他剛才還斷定火星來客身後肯定是個立體電視呢,可現在,他發誓自己可以走上那幾級臺階,實實在在地掐掐她。

  這個念頭對他很有誘惑力——可這麼毀掉邁克的表演實在太不地道了。還是等吉爾有空的時候——

  「西布莉!」

  吉爾的衣服突然變了。

  「伊希斯!」

  ——又是一換。

  「弗麗嘉!」……「ge!」……「魔鬼!」……「伊師塔!」……「瑪利亞!」

  「夏娃母親!眾神之母!愛與被愛者,不死的生命——」

  卡克斯頓再也聽不見了。吉爾是夏娃母親,榮耀覆蓋著她。光線蔓延開,他發現她置身一個花園中,身旁一條大蛇纏繞在一棵樹上。

  吉爾微笑著伸手撫摸大蛇的腦袋——接著轉過身來,展開了雙臂。

  候選人一個個走上前去,進入伊甸園中。

  帕特回來碰碰卡克斯頓的肩,「本——跟我來,親愛的。」

  卡克斯頓想要留下,留下來暢飲吉爾榮耀的幻象……留下來,加入其他人中間。但他還是起身準備離開。他往後看了最後一眼,正好瞧見邁克擁抱第一個上前的女人……他回過頭,跟上帕特麗夏,於是錯過了之後發生的一切。他沒看到邁克吻那女人時,對方的袍子消失了——也沒看見吉爾吻第一個男人……他的袍子也消失了。

  「我們繞回去,」帕特解釋說,「讓他們有時間先進神廟。哦,當然,我們也可以直接沖進去,可那就會浪費邁克爾的時間了,他得重新把他們帶回那種情緒裡——他費了多少功夫啊。」

  「我們去哪兒?」

  「去接甜麵包。然後回巢裡。除非你想參加初儀。不過你還沒學火星語,會被弄糊塗的。」

  「唔——我想見見吉爾。」

  「噢。她讓我告訴你,她會找機會溜上樓去見你的。這邊走,本。」

  一扇門開了,本發現自己走進了伊甸園。大蛇昂起腦袋迎接他們。「哪,親愛的!」帕特麗夏道,「真是媽媽的好姑娘!」她把大蟒從樹上解下來,放進一個籃子裡,「是杜克把她帶下來的。我得把她盤在樹上,還要告訴她不能亂跑。你真幸運,本;升入第八層的儀式是很少見的。」

  本提起甜麵包,發現十四尺長的蛇還真挺沉;幸好籃子用鐵條加固過。他們走上頂樓,帕特麗夏停下腳步。「把她放下,本。」她脫下袍子遞給本,把蛇纏到自己身上,「甜麵包今天乖極了,這是她的獎賞;她知道自己表現得很好,應該可以摟著媽媽。我馬上就得去上課,所以現在要抱著她,直到最後一秒鐘。讓蛇失望可不好;它們就像小寶寶,沒法充分地靈悟。」

  他們又走了五十碼,這才算真正進到巢裡。本脫掉鞋,又為帕特脫下涼鞋和襪子。他們走進去,本開始扒衣服,一直脫到短褲——然後在帕特麗夏面前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把褲衩也去掉。現在他幾乎可以肯定,在巢裡穿衣服就像在舞池裡穿帶釘子的皮靴一樣怪異(大概還一樣的粗俗無禮)。門口的警告、巢裡那種子宮般的舒適、帕特麗夏的裝束和建議,再加上這兒根本沒窗戶——所有的一切都顯示家裡實行的是天體制度。

  帕特麗夏的行為他還可以忽略不計,因為文身女的衣著習慣或許的確異于常人,但剛才他們曾跟一個男人擦肩而過,他正往浴室和「小巢」的方向走,還用一句「你是上帝」跟他們打了個招呼。本發現這人比帕特麗夏穿得還要少:少了一條蛇和許多圖片。在起居室裡能找到更多的證據:一張沙發上大咧咧地攤著一個身體——一個女人。

  卡克斯頓知道,許多家庭在沒有外人時都很隨便,不怎麼穿衣服——而這兒正是一個「家」,所有人都是水兄弟。但他就是沒法下定決心。自己身上還遮著片象徵性的無花果葉,留下它是很不禮貌的……可如果真把它扒掉,又有陌生人穿著衣服走進來,他肯定會覺得自己傻透了!見鬼,他沒準兒會臉紅呢!

  「要是你會怎麼辦,朱巴爾?」

  哈肖揚起眉毛,「你期望我吃驚嗎,本?人類的肉體常常令人愉悅,又往往讓人鬱悶——但就其本身而言,並沒有什麼不得了的地方。邁克在家裡實行裸體主義,那又怎樣?我該歡呼嗎?或者我必須痛哭流涕?」

  「該死的,朱巴爾。擺出副超然的姿態當然再容易不過了,不過我可從沒見過你在人前脫褲子。」

  「今後也別想看見。但我靈悟你的動機並不是謙遜。你的痛苦來自病態的恐懼,怕自己顯得可笑。這是一種神經官能症,還有個挺長的假希臘文名字。」

  「胡說八道!我只是不知道怎麼做才算禮貌。」

  「你才胡說八道呢,先生,你很清楚怎麼才禮貌……卻怕人家笑話……又或者是怕一不小心下面那話兒立起來,被人家逮個正著。不過我靈悟邁克制定這個規矩自有他的理由——邁克從來都有他的理由。」

  「哦,是的。吉爾跟我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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