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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三


  「說不定它真是個教會,至少符合法律上的定義。」

  「聽著,本,溜冰場也可以當教堂——只要哪個教派宣稱敬禮神明的時候溜冰是必不可少的,或者只說溜冰能發揮令人滿意的功效,這就夠了。你能以歌聲頌揚上帝的榮耀,用溜冰也能達到同樣的目的。馬來西亞有好些神廟,在外人看來什麼都算不上,只不過是給蛇住的地方……可是聯邦最高法院把它們也判為『教會』,讓它們和我們自己的教派享受同樣的保護。」

  「嗯,邁克也養蛇。朱巴爾,難道說他們可以愛怎麼就怎麼?」

  「呣……這是個懸而未決的問題。一般而言,教會不能為算命、招魂收費——但它可以接受供奉,而且讓『供奉』成為事實上的費用。用人獻祭也是非法的,但在這個星球的好些地方仍舊存在……沒準兒這片過去的自由之地【②】就有。要想玩兒什麼通常會被鎮壓的把戲,唯一的辦法就是躲進隱秘的聖所,把異教徒拒之門外。怎麼了,本?邁克幹了什麼有可能讓他坐牢的事嗎?」

  【②自由之地:指美國。】

  「唔,大概沒有。」

  「好吧,只要他當心——幾乎任何事情都能蒙混過關,弗斯特教徒已經向大家證明了這一點。跟他們相比,約瑟夫·史密斯【③】犯的那點子事根本不在話下。」

  【③約瑟夫·史密斯:摩門教創始人(1805~1844年),提倡一夫多妻制。1844年與其弟在監獄候審時被憤怒的當地人殺死。據傳是由於淫亂他人妻女。】

  「邁克還真從弗斯特教照搬了不少東西。這也是我擔心的原因之一。」

  「說了半天,你擔心的究竟是什麼?」

  「唔,朱巴爾,這可是『水兄弟』之間的事兒。」

  「我是不是該準備一顆空牙,在裡頭填滿毒藥?」

  「唔,核心成員應該有自主解體的本事,用不著毒藥。」

  「我從沒達到那種境界,本。不過我知道不少辦法,可以很容易地實施這個唯一的終極抵抗。你儘管說吧。」

  「朱巴爾,我剛才跟你說邁克養蛇。我說的既是真蛇,也是比喻——那地方活脫脫一個蛇窩。簡直有病。邁克的神廟很大,一個公開集會的大禮堂,幾個為特別邀請的聚會準備的小會堂,許多更小些的房間——還有生活區,供生活起居的套間。吉爾發了封無線電報給我,讓我在背巷的私人通道下車。生活區在大禮堂頂上,要多隱蔽有多隱蔽。簡直是在城裡隱居起來了。」

  朱巴爾點點頭,「無論你的行為合不合法,好管閒事的鄰居總是很討嫌的。」

  「而邁克那兒確實太需要隱私了。我必須得通過外層的幾扇大門——我猜還被掃描過,不過沒發現掃描器。又有兩扇自動門——然後就上了升降管。朱巴爾,不是什麼普通的升降管。有個看不見的傢伙在操縱,乘客自己根本沒法控制。感覺也和一般的升降管不一樣。」

  「我這輩子從沒用過那種玩意兒,今後也不會碰。」朱巴爾堅定地說。

  「邁克那個你會喜歡的。我往上飄的時候輕盈得就跟片羽毛似的。」

  「本,我不信任機械。它咬人。」朱巴爾又補充道,「不過,邁克的母親就是最偉大的工程師之一,而他父親——親生父親——也是個不錯的工程師,甚至可能比『不錯』更好些。要是邁克改進了升降管,讓它們終於配得上給人使用了,那也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也是。我上了頂層,落地的時候既不用抓著什麼東西也沒使安全網。說真的,壓根兒就沒瞧見那些東西。又經過更多自動門,最後走進一間偌大的起居室。家具佈置得很古怪,又挺樸素。朱巴爾,人家竟然還說你這兒怪裡怪氣的呢。」

  「無稽之談!簡簡單單、舒舒服服,沒別的。」

  「好吧,相比之下,你家活像個女子學校,古板透頂。我都還沒站穩,就看到了頭一件不可思議的事兒。一個漂亮姑娘,從下巴到腳趾頭文了個遍——而且身上連點布片兒都沒有。見鬼,她全身上下都文滿了。簡直難以置信!」

  「你是個大城市出來的鄉巴佬,本。我過去就認識一位文身女士。很好的姑娘。」

  「唔……」本承認,「那姑娘倒也挺好,一旦你適應了——不止要適應圖形附件,還要適應她經常隨身帶著的那條蛇。」

  「我剛才還在想,沒準兒咱們說的是同一個人呢。渾身文遍的女人是很稀罕的。不過,我三十年前認識的那位女士和大多數俗人一樣怕蛇。我本人倒很喜歡蛇……真希望能會會你的朋友。」

  「你去邁克那兒就能見到她。她好像是他的總管之類。帕特麗夏——但大家都叫『帕特』,或者『帕提』。」

  「哦,想起來了!吉爾很敬重她,不過從沒提過她有文身。」

  「從年紀上看,她倒夠當你的朋友。剛才我叫她『漂亮姑娘』,那是第一印象。看上去她也就二十來歲;可據她說她最大的孩子正好有那麼大。反正,她快步迎上來,臉上笑容綻放,摟著我的脖子吻了我,『你是本。歡迎,兄弟!我獻給你水。』

  「朱巴爾,我在新聞這行混了好多年,可以說什麼都見識過了,但還從沒讓個只穿著文身的陌生姑娘吻過呢。我尷尬極了。」

  「可憐的本。」

  「該死,你要是我也會尷尬的。」

  「不。別忘了,我認識一位文身女士。她們覺得文身就是衣服。至少我的朋友貞子是這麼看的。她是日本人。當然,日本人和我們不一樣,他們對身體的自我意識沒那麼強烈。」

  「嗯,」本回答道,「帕特沒什麼身體意識——她只有文身意識。她希望死後被填充起來做成標本,就那麼赤裸裸的,以此向喬治致敬。」

  「『喬治』?」

  「抱歉。她丈夫。已經上天堂了,謝天謝地……不過帕特說起他來就好像他不過是偷空喝杯啤酒去了似的。不過,總的來說,帕特的確是位淑女……而且她也沒讓我尷尬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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