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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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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特龍普搖搖頭,「不,所有技術報告都解密了。可是,本,我們剛到的時候,月球不也是一大塊一錢不值的石頭嗎?」 「說得對,」卡克斯頓承認說,「真希望我爺爺買了環月公司的股票。」他加上一句,「但火星上是有居民的。」 范特龍普看上去有些不自在,「沒錯,可是——酒鬼,還是你來說吧。」 馬哈邁德道:「本,火星上還有大塊大塊的空地可以讓人類殖民,而且據我的瞭解,火星人不會干涉。我們這會兒幹的就是搖旗呐喊,要求獲得火星的地外法權。但是,還記得學校教室裡那些扣在玻璃罩子底下的螞蟻城市嗎?咱們目前的狀況沒準兒就和它們差不多,根本不知道我們究竟處在什麼樣的位置上。」 朱巴爾點點頭,「我也不知道。我對局勢一無所知……只聽說政府急著搞到那些所謂的權利。所以我猜政府也是糊裡糊塗的只管往前沖,『大膽,大膽,再大膽』【①】。」 【①普魯士國王弗雷德裡克大帝的名言。】 朱巴爾笑道:「我上中學的時候贏過一次辯論,當時我引用了大英帝國殖民船務局的一個論點,對手無法反駁我——因為大英帝國殖民船務局根本不存在。 「今天早上我同樣厚顏無恥。政府想要邁克的拉金權利,而且生怕咱們跟別的什麼人做成這筆交易。所以我利用了他們的貪婪和恐懼,迫使他們從自己異想天開的法律理論裡最終得出了一個符合邏輯的謬論,讓他們以無可置疑的禮儀承認邁克是一位君主——而且必須得到相應的待遇!」說話時,朱巴爾滿臉洋洋得意的神情。 「由此,」本乾巴巴地說,「讓你自己陷入了一個眾人皆知的困境。」 「本,本,」朱巴爾責備地說,「他們給邁克加冕完全是按照他們自己的邏輯。需要我為你指出一個事實嗎?儘管戴皇冠的腦袋旁邊總有把鋸子在晃悠,但公開地當個國王還是比頂著這名頭東躲西藏要安全得多。全靠幾小節音樂和一張舊床單,邁克的處境已經大有改觀。當然,事情仍然很棘手。目前,邁克在拉金判例的法律空話底下成了受到承認的火星統治者……因此有權分發特許狀、拿政治權利和領土做交易。令人作嘔的噁心事啊。他只有兩種選擇:要麼幹這些事,遭受比當個大富豪更加可怕的壓力;要麼退位,將自己的拉金權利轉移給火星上的那些人,也就是說轉移給道格拉斯。」 朱巴爾的表情頗為痛苦,「我對這兩者都深惡痛絕。先生們,我不能允許我的客戶陷入如此可笑的境地。必須證明拉金裁決不能適用于火星,同時又不能讓高等法院有機會作出這一裁定。」他咧嘴一笑,「所以我拼命撒謊,臉都說綠了,最後終於創造出一個理論。邁克得到了君主的禮遇;全世界都瞧見了。但這一套禮儀也可以給予統治者的代理,給予他的大使。所以我宣稱邁克不是什麼紙糊的統治者,他的地位也並非來自那個根本不適用的先例——他是偉大的火星國的大使!」 朱巴爾聳聳肩,「完全是欺詐。不過我之所以敢這麼虛張聲勢,是因為我相信其他人——道格拉斯,還有孔——對事實究竟如何並不比我更有把握。」朱巴爾的目光掃過大家的臉,「還因為你們三個與我們站在一起,你們這些邁克的水弟兄。只要你們沒有提出異議,那麼邁克的火星大使身份就必定能得到接受——而拉金裁決也就完了。」 「希望如此。」范特龍普船長嚴肅地說,「但我並不認為你撒了謊,朱巴爾。」 「什麼?可我一直都是即興發揮,拿些花裡胡哨的字眼玩點文字遊戲而已。」 「這並不重要。我認為你說出了事實。」「勝利者號」的船長有些遲疑,「只不過我不會把邁克稱作大使——說他是入侵者或許更準確些。」 卡克斯頓的下巴掉了下來。哈肖道:「怎麼說,先生?」 范特龍普道:「我訂正一下。我認為他是個偵察兵,為他的火星主人前來一探究竟。別誤會,我和你們一樣喜歡那孩子。但他沒有任何理由忠於我們,我是說忠於地球。」船長皺起眉頭,「人人都想當然地以為,他一個人在火星上待了那麼久,肯定會迫不及待地抓住回『家』的機會。但事實並非如此。對嗎,斯溫?」 「邁克恨這主意。」納爾遜附和道,「一開始我們根本沒法接近他,他很害怕。後來火星人要他跟我們走……他的舉止活像個士兵,鼓足勇氣,執行一個把自己嚇得魂不附體的命令。」 「等等,」卡克斯頓抗議道,「船長——火星入侵我們?火星?那不就跟我們攻打木星一樣嗎?木星的重力是我們的兩倍半,我們的表面重力又是火星的兩倍半。壓力、溫度、大氣等方面也有類似的差別。我們沒法在木星上生活……我也看不出火星人怎麼能忍受這兒的條件。難道不是嗎?」 「大致沒錯。」范特龍普承認。 「那麼,我們為什麼要進攻木星?火星為什麼要進攻我們?」 「本,你讀過那些在木星建立一個灘頭陣地的提議嗎?」 「不過是一紙空話,根本不可行。」 「不多幾年前,星際旅行也同樣不可行。工程師們計算過,假如用上我們在探索海洋時積累的所有經驗,再給人員配備動力服,制服木星是可能的。別以為火星人沒我們機靈。你該看看他們的城市。」 「唔——」卡克斯頓說,「好吧,可我還是看不出他們幹嗎費這份功夫。」 「船長?」 「什麼事,朱巴爾?」 「我這裡還有一個反對意見。有一種分類法把文明分成『阿波羅式』和『狄厄尼索斯式』,你知道嗎?」 「我知道個大概。」 「那,據我看,跟火星人相比,就連祖尼人的文明也會被歸成狄厄尼索斯一類。你去過火星,而我一直在與邁克交談。那孩子是在一個阿波羅文明中長大的,那樣的文明不具有進攻性。」 「呣……我可不會把希望放在這上頭。」 馬哈邁德突然插了進來,「船長,我有證據可以支持朱巴爾。你可以從語言來分析一個文明。火星語裡沒有『戰爭』這個詞,至少我沒發現。也沒有『武器』、『戰鬥』。假如語言裡沒有一樣東西,那麼這個文明裡肯定從來不存在語言所指示的對象。」 「胡扯,酒鬼!動物也打架——螞蟻之間就有戰爭,它們有沒有這些詞?」 「只要它們是使用語言的種族,」馬哈邁德固執己見,「就一定會有。在使用語言的種族裡,每個概念都有一個對應的詞,一旦發展出新概念就會創造新詞語。有能力使用語言的神經系統絕不可能避免語言的使用。假如火星人知道『戰爭』是什麼,他們一定會有這個詞。」 「有個法子可以弄清楚,」朱巴爾建議,「叫邁克進來。」 「等等。」范特龍普表示反對,「好多年前我就學會乖了,千萬別跟專家爭論。但我還學到一件事:歷史就是由一長串錯得離譜的專家組成的——抱歉,酒鬼。」 「你說得沒錯,船長,只不過這次我是對的。」 「邁克只能告訴我們他知不知道某個詞……這很可能相當於讓一個兩歲的孩子定義微積分。咱們還是看事實吧。斯溫,阿格紐那件事,能說嗎?」 納爾遜回答道:「你作主,船長。」 「唔……既然這裡都是水兄弟,好吧。阿格紐中尉是我們的副醫官。斯溫告訴我,此人才華橫溢,但就是受不了火星人。我們登上火星,發現火星人似乎沒有惡意,於是我立即下令,禁止佩帶武器在火星上行動。 「阿格紐違背了我的命令。這是事後的推測。但我們一直沒能在船上找到他的佩槍,他活著時最後見過他的幾個人都說槍在他身上。我的日誌上只有這麼一行字:『失蹤,推測死亡。』 「有兩個船員看見阿格紐走進兩塊巨石之間,又看見一個火星人走進了同樣的地方。大家都知道他對火星人的古怪偏見,於是他們急忙趕了過去。 「兩人都聽到了一聲槍響。其中一個說他剛好及時趕到那兩塊岩石之間,從火星人背後瞥見了阿格紐,然後阿格紐就不見了。第二個說,等他趕到時,只看見火星人自顧自地離開了。火星人一走,他們便看清了石頭之間的那塊地方……那是條死胡同,裡面什麼都沒有。 「就是這些,先生們。也許阿格紐跳過了岩石,畢竟火星的重力很小,恐懼的推動力又十分強大。但我試過,辦不到。船員們都戴著呼吸裝置——在火星上這是必不可少的——而缺氧會讓人的感官變得很不可靠。我不敢肯定第一個船員是不是由於缺氧產生了幻覺。我之所以提到氧氣,是因為這個解釋總比相信他的報告要容易些——阿格紐眨眼間就消失了,這實在難以置信。我覺得他是缺氧了,並且命令他檢查他的呼吸裝置。 「我以為阿格紐會回來的,還想為了佩帶武器的事狠狠訓他一頓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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