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海因萊因 > 嚴厲的月亮 | 上頁 下頁 |
| 五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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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我們招募了幾百個緊急密封人員,大部分是阿飛。為了訓練他們,我們搞了一些演習,讓他們值班時也必須穿著增壓服,只是不扣上頭盔。 他們幹得很出色,但也有一些白癡取笑他們是「假扮士兵的傢伙」、「亞當的小兵」等等。 有一次,一個密封隊正在訓練,演習如何在氣密閘門被毀時使用臨時氣密閘門。當時就有這樣一個白癡站在旁邊,大聲譏笑他們。 民防隊繼續訓練,將臨時氣密閘門裝配完畢,然後蓋上頭盔,測驗其性能。性能很好。他們出來後,抓住那個開玩笑的傢伙,把他從臨時氣密閘門扔進零壓區。 從那以後,那夥白癡不敢亂講話了。 教授認為我們應該溫和地警告一下完事,別動不動消滅他們。 我表示反對。想教育那種人,我找不出更好的方法。在正派人看來,有些胡說八道的傢伙就是該死。 我的意見被大家接受了。 但最讓我們頭痛的還是那些自封的「政治家」。 我說過沒有,月球人是不管政治的?如果管政治意味著要做點什麼的話,他們確實是不管政治的。但如果兩個月球人在一塊兒喝啤酒,他們會不高談闊論、對時局發表一番自己的高見嗎?我估計,這時候不談政治的事兒還從來沒有過呢。 前面提到過,那些自封的政治家總想讓亞當·塞勒涅聽取他們的意見。但教授自有對付他們的方法,他們每個人都被邀請去參加在月城社區會堂召開的「自由月球組建特別會議」,開完後並不休會,不把事情辦妥當他們是不會罷休的。於是去各地輪流開會,一周在月城,一周在新利恩,一周在新加坡月城,然後又是月城,周而復始開下去。所有會議都跟我們保持圖像聯繫,先由教授主持,亞當·塞勒涅通過電視向他們致詞,鼓勵他們把工作搞好——「歷史注視著你們」。 我聽了幾場會議,然後質問教授,老天在上,他到底在搞什麼名堂?「你以前不是說過你什麼政府都不想要嗎?你聽聽,讓他們開始發言後,這幫傢伙都說了些什麼?」 他笑了,露出深深的酒窩。「你煩什麼,曼尼爾?」 煩我的事多了。我拼著老命想把重型鑽機和那些能把它們當炮使的人集中起來,那些懶漢卻整個下午都在討論移民。有人想徹底阻止移民,有人想對移民徵收足以為政府提供足夠資金的高額稅收,(一百個月球人中,九十九個都是被人硬逼著來到這塊荒涼的大石頭上的!)有人提議按民族人口比例限制移民數量,(不知道他們準備怎樣安排我?)也有人提議只讓女性移民,直到男女比例為五十比五十。 這個提議引起一個斯堪的納維亞人喊道:「說得對,朋友!讓他們給我們送些妓女來!成千上萬的妓女!告訴你們,我全包了!」 這是整個下午聽到的最明智的話。 還有一次,他們在時間問題上爭執不休。格林威治時間與月球沒有一點聯繫。我們現在在地下生活,有沒有聯繫完全無關緊要。你要覺得重要,那就請給我找出一個按格林威治時間安排生活、睡兩周再工作兩周的月球人吧。現在的月曆的確不適合我們的新陳代謝。他們敦促我們把每月改為二十八天(而不是二十九天十二小時四十四分鐘二點七八秒),把日子變長,即增加每天的小時、分鐘和秒數,這樣每半月正好兩周。 確實,這個修改從很多方面來講都是必要的。可以控制我們什麼時候去表層,為什麼去,在那裡要待多長時間。但負面後果呢?先不提這樣一來會導致我們跟我們惟一的鄰居的聯繫不正常,那幫讓人心煩的真空腦殼老兄有沒有想過這對科學和設計上的每一個重要數據會產生什麼後果?作為一個電子技師,我只能打哆嗦。難道要我們扔掉所有的書、表格和儀器,一切重新開始?我知道我的一些祖先就是這樣做的,他們把舊的英制單位轉化成米千克秒等公制單位,但換了新單位後,計算更方便了。想想以前怎麼換算:十四英寸等於一英尺,若干英尺(數目不規整)等於一英里,若干盎司等於一英磅。老天爺! 做些改變是可以理解的——但為什麼要想盡辦法來製造混亂呢? 有人想讓議會定下月球的語言,然後對每個講地球英語或其他語言的人處以罰款。哦,我的天! 我在《月球報》上看到了徵稅建議。每個「納稅人」必須繳納四種稅:一種累進稅,專門對付那些想延長自家隧道的人;人頭稅(每人付相同款額);所得稅(我倒真想瞧瞧別人怎麼計算我們戴維斯家的收入,還有那些想從姆姆嘴裡打聽家庭收入情況的傢伙會落個什麼下場);還有一種「空氣稅」(不用交款,而是用其他東西代替)。 沒想到「自由月球」竟然也要交稅了。以前從沒收過稅,不一樣過嗎?買東西的時候當然得付錢,其他時候憑什麼掏腰包?還有一次,一些自命不凡的傢伙提出有嚴重呼吸道疾病或身體有臭味的人應處以死刑。待在管鐵艙,受臭味侵擾,確實值得同情。但這種人不多,即便有了,大多數人都知道自己治。至於長期患病者或無法治癒者,反正他們不可能把自己的毛病傳到下一代。瞧瞧月球女人選丈夫是多麼挑剔就知道了。 有個女人(這種人大多是男人,但女人中也有蠢材)想把許多事定為永久法律,都是人家的私事,多得足以拉出一張單子來,比如:取消一妻多夫制;禁止離婚;禁止「非婚配偶之間發生不正當關係」(得琢磨一下才能明白這是什麼意思);禁止喝比四度啤酒更烈的飲料;在週六只做禮拜,禁止做其他任何事;(親愛的女士,難道要停止對空氣、溫度和壓力的管理?停止電話和管鐵艙?)長長一個單子列出要求禁用的一大批藥;稍短的另一個單子列出必須由「註冊醫師」處方才能配給的藥品。什麼叫「註冊醫師」,我去找的那位醫生的門外訂著「開業醫生」的牌子——順帶還管幫人下注,所以我才去找他。小姐,你難道不知道,月球上沒有一家醫學院(我說的是那個時候)。她甚至想讓賭博也變成非法行為。就算不准月球人擲骰子,他們變著法也會找到一個可以擲的地方,哪怕那兒的骰子全都灌了鉛。 我氣的倒不是她那些單子開列出的她所痛心疾首的事物,因為她肯定瘋了,瘋得跟電子人一樣。我氣的是竟然有人同意她的禁律。人類內心深處總有一種潛伏的渴望,希望阻止別人做他們想做的事。這是我們心裡的陰暗面,還沒從樹上爬下來時就有了,學會直立行走以後也沒把這毛病改掉。他們中沒有一個會說:「請把這條列為法律,這樣就可以迫使我不做我知道不該做的事。」不,同志,他們要列入法律的通常是這種事:他們討厭看到自個兒的鄰居做的事。禁止這些事「是為了他們好」,而不是因為提出者覺得自己受了傷害。 聽他們開會,我都快覺得不該推翻討厭鬼莫蒂了。他和他的女人們深居簡出,從來不告誡我們該怎麼過自個兒的小日子。 但教授一點也不生氣,照樣微笑著,說:「曼尼爾,你真覺得那一夥白癡會通過什麼法律嗎?」 「不是你讓他們、敦促他們這麼幹的嗎?」 「親愛的曼尼爾,我只是把所有的傻子集中在一起。我瞭解那幫傻子,我聽他們發表高見已經好幾年了。在挑選這次會議的成員時我很慎重,選出的都是天生的糊塗蛋,肯定會吵得不可開交。選舉主席時,我迫使他們選出了一個傻瓜,猶豫不決、毫無辦事能力、認為每件事都」需要進一步研究研究「。我現在基本上不擔心,只要人數超過六個,別想在任何事情上達成一致。三個人會好一些。如果是一個人能辦成的事,一個人做是最理想的。所以,歷史上一切議會完成的大事,其實都歸功於少數能統治其他人的強者。別擔心,孩子,這個特別會議成就不了任何事……即便他們在極度疲勞的情況下通過一些條文,也會因為其中自相矛盾之處太多而最終被否決。這段時間內,他們在辦他們的大事,不會來干擾我們。再說,以後我們還會有用得到他們的地方。」 「我記得你說過他們成就不了任何事。」 「他們確實成就不了任何事。但有一個人會寫下宣言——個死人。等拖到深更半夜、大家極度疲勞時,他們會鼓掌通過那份宣言的。」 「這個人是誰?你不會指邁克吧?」 「不,不!邁克遠比那些發牢騷的傢伙有活力。那個死人是托馬斯·傑斐遜-一第一個理性無政府主義者。他的思想缺乏體系,但文章實在寫得太漂亮了,幾乎掩飾了他的缺陷。但最後還是被後人發現了他的疏漏之處。這一點,我希望我們能避免。遣詞造句方面,我沒本事改進他的文章,只是稍加改寫,讓它適應月球和21世紀。」 「聽說過這個人。他解放了奴隸,是嗎?」 「也許可以說努力過但失敗了。好了,不提這個了,防禦工作進展得如何?下一班船開到以後應該怎麼繼續保持一切依舊的假像,我是實在想不出辦法了。」 「到那時我們還來不及準備好。」 「邁克說我們必須準備好。」 我們到底還是沒來得及,不過船也沒有再來,永遠不來了。那些受監視的科學家以機智戰勝了我和月球人。他們在最大的反射鏡焦點處安放了一個裝置,月球助手們聽信了他們的瞎話,認為這個裝置真是用於天文學觀察,是射電望遠鏡裡的一個新發明。我也上當了。其實這是一種超波,由射電望遠鏡發射出去之後,再由排列得很好的一系列反射鏡反射回地球。非常像早期的托馬斯·傑斐遜(1743~1826),美國第三任總統(1802~1809),《獨立宣言》主要起草人.民主共和黨創建者。 雷達,望遠鏡有金屬格柵和隔熱膜保護,不會散射,我埋伏在四周的「耳朵」因此什麼都沒聽不到。 他們把消息傳回去了,是他們自己的版本,詳詳細細。我們最初知道這件事是因為地球政府給監守長官發來信息,要求他否認這個騙局,找出散佈假消息的人,制止這件事。 而我們發給他們的是一份獨立宣言。 「2076年7月4日,我們的議會宣佈——」 太棒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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