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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


  「你不可能用那種方法去計算它們之間的距離,那麼做相當於用微米為單位去測量長沙發的長度。」

  「得啦,年輕人,別賣弄學問了。」

  「我不是賣弄學問,爺爺。我是在想,從我被抓的地方到我被賣的地方是一段很遠的路。我對這件事不太理解。」

  「我上次也聽你說過『被賣』這一詞語。你得明白,你的說法不準確,因為薩爾貢的奴隸制不能算作真正的奴隸制,是來自古印度人的『種姓』或『等級』制度——一種穩定的、上下互相約束的社會制度,不能稱為『奴隸制』。」

  「薩爾貢語有它的說法,可我不知道還有別的還有什麼詞可以翻譯出它的意思。」

  「我倒可以想出幾種名稱來,雖然我不懂薩爾貢語……在學術領域裡,它不是一種有用的語言。我親愛的索爾,你不是一個研究人類歷史和文化的學生,但你得承認,在我自己的領域中,我還是有點權威的。」

  「嗯……」索比感到無話可說了,「我對銀河系英語不是很精通,對許多歷史問題也不瞭解。歷史涉及的範圍實在太大了。」

  「是啊,這一點我太瞭解了,的確是這樣。」

  「但是我確實不能用更貼切的語言去表達了——我被賣過,而且我當過奴隸。」

  「孩子,又來了不是?」

  「親愛的,不要反駁你爺爺的觀點,這樣才是個好孩子。」

  聽了他們的話,索比不說了。他已經講過這些年來自己當乞丐的情況——發現奶奶聽了之後毛骨悚然,雖然她沒說什麼,可是他卻很尷尬。索比已經發現,儘管爺爺對許多事情知道得不少,但是只要對什麼問題的看法有分歧,他總是堅信自己的一套。索比只好灰溜溜地認為,這是老年人的特點,別人是沒有辦法的。布拉德利爺爺高談闊論九星歷史時,索比只是平靜地聽著。他講的跟薩爾貢人自己的版本不同,不過倒是跟老爹給索比講的差不多——除了奴隸制方面。當話題轉到魯德貝克企業和機構方面時,索比豎起了耳朵,他知道自己在這方面的不足。

  「你不能一天就想建成羅馬,索爾。」

  「我好像永遠學不會似的!我還在想回警衛隊去呢。」

  爺爺皺了皺眉:「這個想法不是很明智。」

  「為什麼不明智呢,爺爺?」

  「就算你沒有經商才能,也大可以從事其他高尚職業嘛。」

  「你的意思是警衛隊不好?」

  「這個……我和你奶奶都是崇尚理性的和平主義者。誰也不能否認,從來沒有一個正當理由可以為奪去人類生命的行為辯護。」

  「絕對沒有。」奶奶堅決支持爺爺的觀點。

  不知老爹聽了這話以後會怎麼想?這完全不對!索比知道老爹曾經像殺雞一樣殺過人,結果救出了一船奴隸。

  「那麼當一艘劫掠船來襲擊你時,你怎辦呢?」

  「一艘什麼船?」

  「海盜船。要是你後面出現了一艘海盜船,而且很快就會趕上你,你怎麼辦?」

  「嗯,我想只有跑唄。等死或者跟他們拼命都是不對的。索爾,動武是得不到什麼好處的。」

  「但是你跑不掉,因為他比你快。這是你死還是他死的問題。」

  「你說『他』,意思是他也是人。那就只好向他投降了,讓他達不到自己的目的……聖雄甘地就是這麼說的。」

  索比深深歎了口氣,說:「爺爺,很遺憾,那樣做恰好達到了他們的目的。所以你不得不起來鬥爭,否則劫掠者就會把你當奴隸抓去。我一生做過的最值得驕傲的事,就是擊毀了一艘劫掠船。」

  「啊?『擊毀了一艘劫掠船』?」

  「我是用自尋的導彈打中並摧毀了它。」

  奶奶倒抽了一口冷氣。可爺爺還是固執地說:「索爾,恐怕你受了壞影響。這也許不是你的過錯,但是在對客觀事實的理解上,在價值判斷上,你有許多錯誤觀念,應該糾正過來。如果像你說的,把它『擊毀』了,那你怎麼知道他們要『把你當奴隸抓去』?他們抓你們幹什麼呢?抓你們什麼用都沒有,是不是?」

  索比一聲沒吭。站的角度不同,看問題的方式就不一樣……要是你沒有經歷過,你就聽不進去。這是一種普遍規律。

  布拉德利爺爺繼續說:「我們不談這件事了。現在再談談另一件事,我想把對你父親說過的話告訴你:要是你覺得自己沒有能力經商,那就不要吃這碗飯。但是像小孩子一樣跑掉,去參加國民警衛隊——那不行,孩子!不過,幾年之內你無需作出決定。約翰是一個非常能幹的管理人員,你不用急著決定。」他站起來繼續說,「我跟約翰談過這件事,我知道他願意忍辱負重,把這副擔子再挑一小段時間,……如果需要的話,還可以多挑一段。現在已經很晚了,我們都該睡了。這兒天亮得很早。」

  第二天上午,索比離開了觀光穀。走前他很有禮貌地說,奶奶的家等於他自己的家——還真是這樣,兩個地方其實都不是他的家。回到魯德貝克市以後,他思考了一個晚上,終於決定到愉快的飛船裡去生活。他要重新穿上老爹的軍裝,他的性格不適合當億萬富翁大老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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