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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讓你的翼側注意迎接過來的工兵連。如果他們需要幫助,你們就提供幫助。」

  「好的,上尉。」我興奮地答應著。戰地工兵幾乎和步兵部隊一樣出色,和他們共事是一種享受。在緊要關頭,他們會戰鬥,可能不是那麼專業,但的確非常勇敢;或者他們繼續手頭的工作,頭也不抬,毫不在意身邊的激戰。他們有一個非官方的、非常憤世嫉俗的和非常古老的座右銘:先挖坑,再死在坑裡。它補充了他們的正式座右銘:事必成!兩個座右銘都真實地反映了實際情況。

  「執行任務吧,小夥子。」

  十二個聽地器意味著我能在每個聽地器旁安排半個班,由一個下士或是他的副班長帶領三個士兵。安排每個聽地小組四個人中的兩個人監聽,另兩個人睡覺,隨後輪換。納瓦瑞和其他的副隊長可以輪流監視彈坑、睡覺,而分隊長可以輪流照顧整個排。誰也不需要遠距離移動,我把詳細計劃和方位告訴副排長之後,整個重新佈置只花了不到十分鐘。我告誡每個人,必須瞪大眼睛注意迎接工兵連。等每個分隊長報告聽地器已經就位時,我切換到公開線路,命令道:「奇數隊員!躺下,準備睡覺……一……二……三……四……五——睡覺!」

  動力服不是床,但它能讓你睡著。戰鬥催眠有一個大好處,哪怕在最不宜睡眠的場合,催眠命令也可以使一個人立即進入睡眠狀態,儘管下命令的這個人根本不是個職業催眠師。被催眠者可以馬上醒來,頭腦清醒,立時便可以投入戰鬥。這可是個救命法寶。在戰場上,如果一個人的體力消耗到了極限,他可能會向著空氣開火,卻對真正的射擊目標視而不見。

  我自己一點兒也不想睡。我沒有接到這樣的命令,也沒有要求。一想到我入睡時,身子底下沒准就有好幾千隻臭蟲,我的胃都抽搐起來。只寄望於那個感應者一貫正確,只寄望於蟲族沖出來時肯定會被聽地器察覺。

  也許真是這樣,但我不想碰運氣。

  我切換到私人線路。「軍士長——」

  「是,長官。」

  「你也趁機睡一覺吧。我負責監視。躺下,準備睡覺……一……二——」

  「請等一下,長官。我有個提議。」

  「什麼?」

  「從改變後的計劃看,接下來四個小時內不會有行動。你可以現在睡一覺,然後——」

  「別說了,軍士長!我不會睡的。我要檢查一圈那些聽地器,還要準備迎接工兵連。」

  「好的,長官。」

  「我在這兒檢查一下第三號聽地器。你那邊和布隆比一起睡上一會兒,然後——」

  「喬尼!」

  我立刻收住後半句話。「什麼事,上尉。」老闆一直在聽嗎?「你的聽地器都安排好了嗎?」

  「是,上尉,奇數隊員已經入睡了。我正打算開始檢查每一個聽地器。然後——」

  「這件事讓你的軍士長去幹。你睡覺。」

  「但是,上尉——」

  「躺下。這是命令。準備睡覺……一……二……三——喬尼!」

  「上尉,如果你允許的話,我想先檢查一下聽地器,之後再休息,如果你堅持的話。我自己情願醒著。我——」

  布萊基在我耳邊大笑。「聽著,小子,你已經睡了一個小時又十分鐘了。」

  「長官?」

  「看一下時間。」我看了——感到自己真蠢透了。「你清醒了嗎,小子?」

  「是的,長官。我認為是的。」

  「情況發展得比我們原來想的快。叫醒你的奇數隊員,讓你的偶數隊員開始睡覺。運氣好的話,他們可以睡上一個小時。讓他們換班,你去檢查聽地器,向我報告。」

  我服從命令,開始檢查,其間沒有和我的副排長通話。我對他和布萊基都感到不滿。對於連長的不滿在於他違背我的意願強行讓我入睡;至於我的副排長,我則陰暗地以為,他才是排裡真正的老闆,我只是個擺設,不然的話,我也不會被迫入睡。

  但是當我檢查完三號、一號聽地機後(沒有任何聲音,這兩個都設在蟲區前方),我冷靜下來。畢竟,不能因為上尉幹的事責怪一個軍士,哪怕是個軍士長。這很愚蠢。「軍士長——」

  「有,裡科先生。」

  「你想和偶數隊員一起睡覺嗎?我在叫醒他們之前一兩分鐘叫醒你。」

  他稍稍猶豫了一下。「長官,我想親自檢查聽地器。」

  「你還沒檢查嗎?」

  「沒有,長官。剛才那一小時我也在睡覺。」

  「啊?」

  他聽上去很尷尬。「上尉下的命令。他讓布隆比臨時負責指揮,然後在讓你休息後馬上就讓我睡覺了。」

  我正想回答,卻禁不住大笑起來。「軍士長?咱們倆乾脆離開這兒找個地方再睡一覺算了。在這兒只是浪費時間,指揮這個排的是布萊基上尉。」

  「長官,我認為,」他正正經經地回答,「布萊基上尉幹每件事肯定都有他自己的理由。」

  我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忘記了我的對話對象遠在十英里之外。

  「是的,你是對的,他總是有理由。嗯……既然讓我們兩個都睡了,他一定希望我們現在完全清醒,保持警惕。」

  「我想一定是的。」

  「嗯……想到為什麼了嗎?」

  他等了很長時間才回答。「裡科先生,」他緩慢地說,「如果上尉知道,他會告訴我們的。我從來沒聽說他隱瞞消息。但有時他無法直接解釋他所做的事。上尉的直覺——這麼說吧,我已經學會了尊重他的決定。」

  「是嗎?班長都是偶數,他們都在睡覺。」

  「是的,長官。」

  「警告各班副班長。我們不會叫醒任何人……可一旦需要,每一秒都是寶貴的。」

  「馬上執行。」

  我檢查了剩餘的前方聽地器,又檢查位於蟲族城市上方的四個聽地器,把我的麥克風線以並聯形式搭在它們上面。我逼著自己傾聽。我能聽到它們,就在下面,互相像鳥一樣啾啾地叫著。我想離開這個地方,我能做的只是不讓自己的想法表現出來。

  我懷疑那個特殊天才只不過是個聽力好得異乎尋常的人。

  好吧,不管他是怎麼做的,臭蟲就在他說的那個地方。在軍官學校時,我們聽過臭蟲聲音的錄音。這四個聽地器收集到的是典型的蟲族大型巢穴的聲音。啾啾聲可能是它們的語言(但如果它們受大腦階層遠程控制,彼此之間還有交談的必要嗎?),還有樹枝和幹葉子發出的沙沙聲,另有一種嗚嗚作響的背景噪音,在蟲族巢穴經常能聽到,很像是機器發出的——沒准是它們的空調。

  我沒聽到它們挖掘岩石時發出的嘶嘶聲和劈啪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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