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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一片寂靜,隨後,刺客哈桑堅定地回答道:「是的,上校。」小鳥和我也做出了肯定的回答。

  上校皺起眉頭。「我一直告訴你們,你們有多棒——完美的體能,警覺的頭腦,受過訓練,流過血。年輕軍官們的榜樣——」他哼了一聲,「全是胡說八道!某一天你們可能成為軍官……我希望如此。我們不僅痛恨浪費金錢、時間和努力,而且,重要得多的是,每次把你們這些半吊子軍官中的一個送到艦隊中時,我渾身都在發抖;我知道我可能給一支部隊送去了弗蘭肯斯坦似的魔鬼。

  如果你們知道將要面對什麼,你們就不會在我提問時立刻準備宣誓。你們可能會拒絕宣誓,逼我把你們送回原來的崗位。但是,顯然你們並不知道。

  「所以我會再嘗試一次。裡科先生!你想過一旦丟掉一個團,你會受到什麼樣的軍事審判嗎?」

  我嚇了一跳。「不,長官,我從沒想過。」被軍事法庭審判——不管是什麼罪名,一個軍官都要受到八倍于普通服役人員的懲罰。

  能使士兵被勒令退伍(可能伴隨鞭刑,也可能不會)的罪名對於軍官來說卻意味著死亡。你會覺得當初自己沒出生就好了。

  「好好想想。」他冷冷地說,「剛才我只假設你的排長可能會陣亡,最大的軍事慘劇我提都沒提。哈桑先生!哪一次戰鬥中,指揮官傷亡最多、指揮鏈缺失最大?損失數是多少?」

  刺客的眉頭皺得比以往任何時候更緊。「我沒有把握,長官。

  是不是在蟲穴戰役中的一次戰鬥,當時一個少校指揮起了一個旅?」

  「是的,他的名字叫弗雷德裡克。他得到了一枚獎章,並且獲得提拔。如果你往回追溯到第二次世界大戰,你會發現有這麼一個事件,一位海軍少尉接管了一艘主力艦的指揮權。他不但指揮了這艘戰艦作戰,還像個海軍上將似的,對其他軍艦發號施令。當時指揮官中還有軍銜高於他的軍官,甚至沒有受傷。後來,他的辯護理由是情況特殊——通訊系統被摧毀了。我還想到一個例子:六分鐘之內,四個層次的指揮官全部陣亡了,當排長的眨眼工夫發現自己指揮起了一個團。你們中有人聽說過嗎?」

  一片寂靜。

  「很好。那是拿破崙戰爭期間周邊爆發的小戰爭中的一個。戰艦當然很原始,實際上依靠風力推進。有一艘戰艦上有個級別最低的小軍官,和你們班上大多數人的年紀差不多,也沒有任命。軍銜是『臨時三級少尉』。注意,這也是即將給你們頒發的軍銜。他沒有戰鬥經驗,指揮鏈上有四個軍官的級別比他高。戰鬥開始時,他的指揮官受傷了。這孩子抱起他,把他送下火線。就這樣——救一個同志。但是,他救人時並沒接到可以離開戰鬥崗位的命令。

  正當他這麼做時,其他指揮官都戰死了。他後來以『身為指揮官,臨敵擅離戰鬥崗位』的罪名受到審判,被判有罪,被趕出軍隊。」

  我倒抽一口冷氣。「就為這,長官?」

  「這難道不夠嗎?是的,我們現在必須救助戰友。但現在的條件已經與過去的海戰大不一樣了,每個人都受到嚴格命令,必須救人。但是,救人決不能成為臨敵擅離崗位的理由。那個孩子的家族用了一個半世紀為他翻案。當然沒有成功。他的案子裡可能有些不清楚的地方,但有一點是確定無疑的:他沒有接到命令就離開了戰場。雖然,他是個初出茅廬的新手——但是他的確應該為自己感到慶倖,他畢竟沒有被絞死。」尼爾森上校冷冷地看著我,「裡科先生,這種事會發生你身上嗎?」

  我咽了口唾沫,「我希望不會,長官。」

  「讓我來告訴你這次實習航行會發生些什麼。假設你參加了一個多船混合行動,一次整團空降作戰。當然,軍官們會率先空降。

  這麼做有不利的地方,也有有利的地方,但我們這麼做主要是為了士氣:如果軍官不下去,決不把任何一名士兵空降到一個敵對行星上。假設蟲族知道這一點——它們確實有可能知道,假設它們發明了某種戰術,可以殺光第一波降落的人……但是效率沒有高到足以殺光所有空降人員。因為你只是一個臨時人員,所以你得乘坐剛巧空出來的太空艙,而不是第一波就被彈射出去。那樣的話,你會面臨什麼情況?」

  「嗯,我說不準,長官。」

  「你會接管一個團的指揮權。你將怎麼使用你的指揮權呢,先生?快說,蟲族可不會等。」

  「嗯……」我想起了書上有這麼一個答案,準備鸚鵡學舌照搬書本,「我會接過指揮權,根據我對戰場態勢的判斷相機行事,長官。」

  「你會嗎,嗯?」上校嘟囔著,「你也會被打死的,出了那種大亂子,誰都跑不了。我只希望你不會嚇癱——還能大喊大叫給別人下命令,不管這些命令糟糕到什麼地步。小貓跟野貓打起來,我們不指望贏——只希望他們能盡自己的最大努力就行。好了,站直了,舉起你們的右手。」

  他也勉強站了起來。三十秒後我們成了軍官——「編制外的,試用的,臨時的」。

  我以為他會給我們一副肩章,然後打發我們走。我們不用花錢買肩章——這是借給我們的,就像它所代表的臨時任命一樣。他懶洋洋地躺在輪椅上,看上去甚至有些人情味了。

  「小夥子們,你們瞧,我給你們說了一大通困難。我希望你們好好想想,事先考慮到各種最惡劣的情況,作好準備。記住,你們的生命屬￿你們指揮的士兵,不是你們自己的,不能一時頭腦發熱,自殺式的追求榮譽,把生命隨隨便便浪費掉。另一方面,既然命已經不是你們自己的,如果情況要求你們犧牲,不能貪生怕死。我希望你們擔心得要命——空降之前。這樣,一旦麻煩來臨,你們就不會驚慌失措。

  「當然,這是不太可能做到的。能做到的只有一件事。如果負擔太重,你惟一能做的是什麼?哪個人能回答?」

  沒有人回答。

  「快點!」尼爾森上校輕蔑地說,「你們不是新兵。哈桑先生!」

  「依靠手下的帶兵中士,長官!」刺客慢慢地說。

  「對。道理明擺著。他可能年紀比你大,空降次數比你多,而且他顯然比你更瞭解他的隊伍。他不用背負那個可怕的、令人麻木的高層指揮的責任,所以他的頭腦可能比你的更清晰。問問他的建議。你們和中士有專線通訊聯繫,目的就是這個。

  「那樣做不會損害你在他心目中的威信,他已經習慣于別人向他諮詢。如果你不這麼做,他會認為你是個傻瓜,一個專橫的、自以為是的傢伙——而且他是對的。

  「但你不是非接受他的建議不可。不管你準備採納他的建議,還是他的建議觸發了你的靈感,做出決定的是你,你要堅決果斷地發出命令。有一件事——惟一一件事!——能使一個排裡的中士心中產生深深的恐懼,那就是他發現自己正在為一個優柔寡斷的老闆工作。

  「沒有哪個兵種的官兵之間互相依靠的程度比機動步兵更深,中士是把官兵黏合在一起的膠水。決不要忘記這句話!」

  司令官把輪椅滑向靠近辦公桌的櫃子旁。裡面是一個個小格子,每個格子裡都有一個小盒子。他拿出其中的一個,把它打開。

  「哈桑先生——」

  「長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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