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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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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確!」上校向牆上的組織結構圖滑去。它是那種通常的金字塔形,從上至下畫著指揮鏈。「看這兒——」他指著一個方格,從方格延伸出來的水平線條連接著他自己的名字,方格裡寫著:司令官助理(肯迪克小姐)。「先生們,」他說,「如果沒有肯迪克小姐,我管理這個學校就會有大麻煩。對於發生在這兒的所有事來說,她的腦袋是快速處理器。」他碰了碰輪椅上的控制鍵,朝空中說:「肯迪克小姐,貝亞學員上次軍事法考試得了多少分?」 她的回答立刻傳了進來。「百分制九十三分,司令官。」 「謝謝。」他繼續說道,「看到了嗎?我會在任何肯迪克小姐送過來的文件上簽字。我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哪個委員會來調查她究竟多少次在我看都沒看過的文件上簽上我的名字。告訴我,貝亞先生……如果我在空降中死了,肯迪克小姐可以繼續運作這裡的工作嗎?」 「嗯——」小鳥有點兒迷惑不解,「我想,她會繼續日常必須的工作——」 「她不會做任何事!」上校咆哮道,「直到昌西上校告訴她該幹什麼——在他的命令下。她是個非常聰明的女人,懂得你顯然不懂的東西,那就是她並不屬指揮序列,她沒有權力。」 他繼續道,「『指揮序列』並不只是一句空話,它和一記耳光一樣真實。如果我命令你以學員身份參戰,那麼你頂多能傳遞別人的命令而已。如果你的排長被打死了,隨後你向一個二等兵下了個命令——一個明智的命令。但你仍然犯了錯誤。如果他接受了你的命令,他就同樣犯了錯誤。因為學員不屬指揮序列。一個學員在軍隊中沒有位置,沒有軍銜,也不是一個戰士。他是一個將要成為戰士的學生——要麼成為一個軍官,要麼返回他原來的職務。雖然他也受軍紀轄制,但是他這個人卻不在軍隊之中。這就是為什麼——」 一個零。一個空殼。如果學員甚至不算軍隊的一員——「上校!」 「唔?說,年輕人。裡科先生。」 我被自己的大膽嚇了一跳,可我必須說出來。「但是……如果我們不屬軍隊……那麼我們就不是機動步兵,長官?」 他向我眨了眨眼睛。「覺得難受了?」 「我,嗯,我想我不太喜歡這種說法。」我根本不喜歡這種感覺。我覺得自己仿佛被扒光了衣服。 「我明白了。」他看上去並沒有不高興,「太空律師的事務還是交給我吧,小夥子。」 「但是——」 「這是個命令。理論上你不是個機動步兵,但是機動步兵並沒有忘記你;機動步兵從來不會忘記自己人,不管他們在哪兒。如果你在這次行動中犧牲了,你會作為機動步兵喬尼·裡科少尉被火化。」尼爾森上校停頓了一下,「肯迪克小姐,裡科先生的船是哪一艘?」 「羅傑·揚號。」 「謝謝。」他繼續著,「人們會記得你,輕型巡航運兵船羅傑·揚號船載機動步兵第一師第三團喬治連二排的『硬漢子們』的一員。」他好像在背誦課文,中間絲毫不需要別人提醒。「一個很棒的部隊,裡科先生——傲慢、兇悍。如果你犧牲了,那兒將響起你的葬禮號,你的名字將帶著老部隊的番號進入這裡的紀念堂。所以我們總是會追認一名學員,小夥子。我們用這樣的方式把他送回家,和他的戰友們待在一起。」 我一陣輕鬆,有點想家,因而漏聽了一些話。「……我說話時閉上你的嘴,我們會把你送回機動步兵中去,那才是你的地方。在你的實習航行中,你必須作為一名臨時軍官。空降作戰中沒有免費乘客。你要參戰,受領命令,並且發出命令。合法的命令,因為你有軍銜,受命在那支部隊中服役。這樣一來,執行任務時你發出的任何命令都和總司令的簽名一樣有效。」 「更進一步說,」司令官繼續著,「一旦進入了指揮序列,你必須作好隨時接受更高權限指揮權的準備。如果你在一個排級單位——在戰爭的這個階段,這種可能性是最大的——是個副排長,當你的排長陣亡時,你—就—是—排—長!」 他搖搖頭,「不是『代理排長』。不是由學員領導的一次演習。 不是一個學習過程中的下級軍官。突然間,你成了家長,你成了老闆,你成了這一時刻的司令官。你會感到強烈的心理衝擊,只想嘔吐。你的同伴依靠你一個人來告訴他們下面該做什麼,怎麼戰鬥,怎麼完成任務,最後活著離開戰場。他們期待著聽到堅決有力的命令。時間正在嘀嗒嘀嗒過去——現在應該由你來充當那個聲音,做出決定,發出正確的命令……不但要正確,而且要用平靜、自信的聲音發出。因為情況緊急,先生們,你們的隊伍陷入了麻煩——大麻煩!——一個充滿恐慌的陌生聲音可以把銀河系最好的戰鬥分隊變成無組織、無紀律、膽小如鼠的烏合之眾。 「這殘酷的一幕發生前不會有預警。你必須立刻做出反應,你的上面只有上帝。不要期望他給你提供戰術細節,那是你的工作。 一個士兵最多只能指望上帝幫一個忙:保佑你,讓你的聲音不要暴露出你不可避免會產生的恐慌。」 上校停頓了。我還算鎮定,小鳥的臉繃得緊緊的,像個毫無經驗的新兵,哈桑則皺著眉頭。要是我能回到羅傑·揚號的空降艙該多好啊,最好手臂上不要有太多杠杠,而且剛剛吃完飯,大家正聊得起勁。仔細想來,分隊副隊長的工作也多得要命。與其絞盡腦汁,還不如直接送命呢。 司令官接著道:「這就是事實,先生們。很遺憾,軍事科學也沒有什麼好辦法,能把真正的軍官從那些肩扛肩章、油腔滑調的花架子裡分辨出來。只能通過戰鬥檢驗。真正的軍官能通過——或者英勇戰死;花架子則會垮掉。 「有的時候,在垮掉的過程中,不合格者本人也送了命。真正的悲劇在於,其他人也陪他送掉了自己的性命……好樣兒的軍人,中士、下士和士兵,他們沒有過錯,只有不幸,碰上了一個不合格的指揮官。 「我們極力避免發生這種事。一條牢不可破的規定就是,每個候補軍官必須是一個有戰鬥經驗的老兵,在戰場上流過血,經歷過空降作戰。歷史上還沒有哪一支軍隊嚴守這個規矩,儘管有些比較接近。過去最偉大的軍校甚至連樣子都不裝一下。他們招收平民男孩,訓練他們,任命他們,然後把沒有任何戰鬥經驗的他們派出去指揮別人……有的時候,發現這個年輕聰明的『軍官』竟然是個傻瓜,或是膽小鬼,或是個歇斯底里的人,可是已經為時太晚了。 「我們至少不會有這樣的不合格者。我們知道你們是好兵:勇敢,有技巧,經歷過戰鬥洗禮——否則你們不會來這兒。我們知道你們的智力和教育合乎最低標準。以此為基礎,招收入校後,我們又盡可能地剔除不那麼合適的人。在強壓在他們身上、超過他們自身能力的責任毀掉這些好傘兵之前,我們會儘快讓他們返回原來的崗位。課程是非常艱難的——因為在將來,我們期望你們能迎接更艱巨的挑戰。 「現在這個階段,我們有一小群看上去大有前途的學員。還有一項測試,它的主要評判標準無法在這個地方考察。這個還沒有確定的東西,就是一個戰場的領導者……和一個只有耳朵卻沒有嘴巴的人之間的區別。所以我們要進行實地測試。」 「先生們!——你們已經達到了這個階段。你們準備好宣誓了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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