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海因萊因 > 星船傘兵 | 上頁 下頁
四三


  瑞得少校的犧牲品歷數那些未被釋放的戰俘:兩個英國傘兵師的倖存者,還有幾千個平民,大多是在日本、菲律賓和俄國被捕的,被宣佈為「政治犯」。

  「除此之外,還有很多其他戰俘。」瑞得少校的犧牲品繼續著,「在戰爭中和戰爭前被俘虜。有傳言說他們中有些人是在以前發生的戰爭中被俘的,一直未被釋放。我們始終不知道未被釋放的戰俘的總數。最接近的猜測是六萬五千人左右。」

  「為什麼說『最接近的』?」

  「嗯,書上是這麼說的,長官。」

  「請你說得明確點。數字是高於還是低於十萬人?」

  「嗯,我不知道,長官。」

  「看來其他人也不知道。那麼,它高於一千人嗎?」

  「可能,長官。幾乎可以肯定。」

  「完全可以肯定——因為最終逃出來的人數多於這個數字。他們設法回了家,他們的名字被記錄在案。我看出你沒有仔細準備功課。」

  那個犧牲品沒來得及坐下,瑞得少校便又叫道:「裡科先生!」

  現在我成了犧牲品。「是,長官。」

  「一千個未被釋放的戰俘可以構成重新開仗的足夠理由嗎?想一想,成百萬無辜的平民可能因此死亡。一旦重新開戰的話,他們的死亡幾乎可以肯定!」

  我沒有猶豫。「是的,長官!理由太充分了。」

  「『太充分了』。很好,那麼,如果只有一個未被釋放的戰俘,這理由充分嗎?」

  我猶豫了。我知道機動步兵的答案——但我覺得他要的不是這個答案。他尖刻地催促:「快點,快點,先生!我們已經建立了一個為數一千的上限;我請你考慮考慮數目為一的下限。你不能兌付一張寫著『從一到一千英鎊之間』的支票,開始一場戰爭可比支付一筆小錢嚴肅多了。為了拯救一個人而使一個國家——事實上是兩個國家—一陷入危險,這是犯罪嗎?也許這個人並不值得我們去救他?或者在此過程中他死了呢?每天都有好幾千個人因為事故而死亡……為什麼要為一個人的生命猶豫不決?快回答!」

  他把我逼急了。我給了他星船傘兵的答案。「是的,長官!」

  「是什麼?」

  「不管是一千個——還是只有一個,長官。都要開戰。」

  「哈!戰俘的數目無關緊要。很好。現在,證明你的觀點。」

  我陷入了困境。現在我知道這個答案是正確的,卻不知道為什麼正確。他還在不斷催促。「說呀,裡科先生。這是完完全全的科學。你拿出了數學結論,現在你必須證明它。有人會用類比法說你在聲稱一個土豆和一千個土豆的價值是一樣的,不多也不少。是嗎?」

  「不是,長官。」

  「為什麼不?證明。」

  「人不是土豆。」

  「好,好,裡科先生!我想今天我們已經把你的腦子折騰得夠累了。明天帶一份書面證明來課堂,用邏輯證明你對這個問題的回答。我給你點提示。看一下今天講的這一章的第七個參考材料。」

  「索羅門先生!」瑞得少校又點了一個人的名,「當代的政治體制是怎麼從混亂期演變過來的?它在道德方面有什麼合理性?」

  薩利·索羅門結結巴巴回答了第一個問題。然而,沒人能確切描繪聯邦究竟是怎麼產生的。它自然而然就生長出來了。在××世紀末期,各個國家政府都垮臺了,必須有東西來填補真空,很多情況下,填補真空的人是返鄉退伍軍人。他們已經輸掉了一場戰爭,大多沒有工作,許多人都對新德裡條約的條款痛心疾首,尤其是那個混蛋戰俘條款。還有,這些退伍軍人知道怎麼打仗。發生的不是一場革命,更像1917年的俄羅斯:系統垮臺了,其他人趁機進來了。

  蘇格蘭的阿伯丁就是個典型例子,已經確知的此類事件中,它是最早的一例。幾個退伍軍人團結起來,成了義務警察,制止當地的騷亂和劫掠。他們絞死了幾個人(包括兩個退伍軍人),並且決定,除了退伍軍人,其他人員一概不得加入他們的委員會。從一開始,他們便獨斷專行,內部互相信任,但不相信別人。一兩代人之後,開始時的應急辦法逐漸演變成為憲法。

  那些蘇格蘭退伍軍人發現,他們有時不得不絞死的人中包括其他退伍軍人。他們可能覺得,如果類似事件不得不發生,那麼至少,他們不會讓任何貪婪、牟取暴利、進行地下交易、不顧別人死活、欺騙軍隊、沒有道德感的平民在這種事上有任何發言權。

  老百姓只配聽別人吩咐,要他們幹什麼他們就得幹什麼。明白了?發號施令的是我們這些猿人!我估計,當時情況肯定就是這樣,因為如果換了我,我很可能就這麼想、這麼幹……歷史學家也同意,當時的平民和返鄉戰士之間的矛盾十分激烈,遠遠超出我們今天的想像。

  薩利沒有照本宣科。最後瑞得少校打斷了他。「明天上課帶一份總結來,三千字。索羅門先生,給我一個理由——不是從歷史的觀點,也不是純理論的觀點,要從現實出發——說明為什麼今天的公民權只頒給退伍軍人?」

  「嗯,因為他們是經過精心挑選的,長官。他們更聰明。」

  「荒謬!」

  「長官?」

  「也許這個詞對你來說太深奧了?我說的是你的觀點太蠢了。

  軍人並不比平民更聰明。在很多方面,平民聰明得多。這也是新德裡條約簽署前的政變的合理之處,那場所謂的『科學家的起義』的因由,似乎是只要知識精英領導國家,我們就會進入烏托邦。當然,那個愚蠢企圖徹底失敗了。因為科學的追求儘管能帶來社會效益,但它本身並不是一種社會美德。從事這一行業的可能是完全沒有社會責任感、極度自我中心的人。我給了你提示,先生,你聽懂我的提示了嗎?」

  薩利回答道:「唔,軍人都是有紀律的人,長官。」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