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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一個新營。但規矩還是老一套,我知道。只不過他們讓你提前兩個月畢業,星期天也不休息。隨後我要求上羅傑·揚號,但沒去成——最後進了麥克斯拉迪志願者。那個部隊不錯。」

  「是的,我知道。」他們有夠狠、夠硬、夠橫的名聲,幾乎和硬漢子們一樣棒。

  「我說,那個部隊真的不錯。我和他們一起空降了幾次,有些小夥子犧牲了。不久以後,我就戴上了它。」他瞥了一眼他的臂章,「在希奧行星空降時,我已經是個下士了——」

  「你在那兒?我也是!」突然間,一陣暖流流遍我的全身,我從來沒覺得跟父親如此親近。

  「我知道。知道你們部隊在那兒。我在你北方大約五十英里,我只能猜到這個程度。我們不斷遭到反擊,臭蟲們像蝙蝠出洞似的不斷從地下鑽出來,弄得地面跟開了鍋似的。」父親聳了聳肩,「所以,一切結束時,我成了個沒有單位的下士,我們剩下的人已經湊不成一個戰鬥單位了。他們就把我派到這兒來。我本來被派去國王的阿拉斯加棕熊排,但是我和任務分配官談了談,正巧羅傑·揚號返回基地補充一個下士。我就這麼來了。」

  「你什麼時候參軍的?」話一出口,我就知道說錯了——但是我不得不把話題從麥克斯拉迪志願者那兒引開。對於一個來自死亡單位的孤兒來說,最好儘快忘記老部隊。

  父親輕輕地說:「就在布宜諾斯艾利斯出事後不久。」

  「噢,我明白了。」

  父親有一陣子沒有開口,隨後他溫和地說:「我不認為你明白了,兒子。」

  「父親?」

  「嗯……解釋起來不容易。當然,你母親的死和我的決定有很大關係。但是我參軍不是為了替她報仇——儘管也有這方面的因素。我的決定和你的關係更大——」

  「我?」

  「是的,你,我的兒子。你做的事,我一直比你母親更理解。

  這不怪她,她從來沒有瞭解的機會,就像鳥不知道游泳一樣。或許,我還知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儘管照我看當時你自己都不清楚。我對你發了那麼大火,其中至少有一半是純粹的嫉恨……因為你做了一件我內心深處一直想做的事。但是,你也不是我參軍的直接原因……你只是推了我一把,並且決定了我服役的單位。」

  他停頓了一下。「你參軍時我的心情很糟。我經常去看我的催眠治療師——你以前不知道,是嗎?醫生和我得到的最明確的結論就是,我的內心深處存在巨大的不滿足。『你走了之後,我把這一切怪罪在你的頭上——但這並不是你造成的,我知道得很清楚,我的心理醫生也知道。我覺得我年輕時的想法仍然困擾著我。在緊急狀態頒佈前一個月,我們應邀競標生產軍事裝備。你在受訓時,我們已經幾乎完全轉產軍用品了。

  「那段時間我的感覺好些了。工作忙得要死,沒時間看心理醫生。但後來,我變得比以往任何時候更加迷茫了。」他笑了笑,「兒子,你瞭解平民嗎?」

  「嗯……我們說不到一塊兒去。這一點我知道。」

  「說得太對了。你記得鹿特曼女士嗎?結束新兵訓練後,我得到幾天休假,回了家。我拜訪了一些朋友,和他們說再見——她也是其中之一。她喋喋不休地說,『你真的要出發了?好吧,如果你到了法拉維,你一定得去找找我的朋友拉加特一家。』」我盡可能婉轉地告訴她這恐怕不太可能,因為蟲族已經佔據了法拉維。

  「可她一點兒也不擔心。她說,『哦,那沒什麼——拉加特一家不是軍人,是平民!」』父親嘲諷地笑了笑。

  「是的,我懂。」

  「我的故事講得太快了。我跟你說了我的情緒變得更加低落。

  你母親死後,我可以放開手腳幹我該幹的事……儘管我和你母親比絕大多數夫婦相處得更和睦,但她不在之後,我仍然自由多了。

  我把生意交給了莫拉雷斯——」

  「莫拉雷斯老頭?他能辦好嗎?」

  「是的,他必須幹好。我們中很多人都在做一些我們並不知道自己是否勝任的工作。我給了他很多股份。你也知道那句老話,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我把剩下的股份分成了兩份信託基金,一份捐給孤兒院,另一份給你,無論你什麼時候想回去繼承它都行。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了自己什麼地方不對頭。」他停頓了一下,隨後輕聲說,「我必須為我的信仰拿出行動來。必須向我自己證明我是一個男子漢,不是一隻刺激消費的經濟動物……而是一個男人。」

  就在這時,沒等我回答,四周牆上的喇叭響了起來:「——讓這個名字光芒閃耀,讓羅傑·揚號的名字響徹四方!」之後一個女聲道:「羅傑·揚號的全體人員,準備上船。H泊位,九分鐘。」

  父親立刻站起身來,拎起他的行李。「叫我呢!你好好保重,兒子。好好考試,否則你會明白,你還沒有長大到可以不挨打的地步。」

  「我會的,父親。」

  他匆匆擁抱了我一下。「等咱們回來時再見。」隨後他匆匆走了。

  在司令官的外間辦公室,我向一位軍士長報到。他看上去非常像侯中士,甚至也缺了一條胳膊。他也像侯中士一樣沒有笑容。

  我說:「職業中士喬尼·裡科奉命前來,向司令官報到。」

  他看了一眼鬧鐘。「你的船在七十三分鐘之前就降落了。出什麼事了?」

  我告訴了他。他抿著嘴,靜靜地看著我。「各種各樣理由藉口我全聽過,現在你可算添了新花樣了。你的父親,你的親生父親,真的在你離開時向你的船報到?」

  「我說的全是實話,中士。你可以去檢查——艾米利奧·裡科下士。」

  「我們不會檢查這兒『年輕紳士們』說的話,我們等到將來有事實表明當時他們沒有說真話時一起算總帳。好吧,為了跟自己老爹告別而遲到,如果連這個都不敢,小夥子也就沒什麼可指望的了。忘了這件事吧。」

  「謝謝,中士。我應該向司令官報到嗎?」

  「就算已經報過到了吧。」他在名單上做了個記號,「或許一個月以後他會接見你的,和另外幾十個人一塊兒。這是分配給你的房間,這是一份教你如何開始的程序單,你可以從扒下你的中士臂章開始。把它保管好,將來你也許還用得著。從這一時刻開始,你是『先生』,而不是『中士』。」

  「是,長官。」

  「不要叫我長官。我應該叫你長官。」

  我不想描繪軍官學校。跟新兵訓練差不多,只是塞了一大堆書本子。早晨,我們活像二等兵,做新兵訓練營早已做過的事,參加模擬戰鬥,並且因為戰法不當時時被人教訓——被中士教訓。到了下午,我們成了學員和「紳士」,聽講,背誦——大串課程長得沒有盡頭:數學、自然科學、星系學、地外生物學、催眠學、後勤學、戰略戰術、通訊、軍事法、地形識別、特殊武器、領導心理學,各種各樣的知識,從如何照顧士兵到薛西斯①為什麼會吃大敗仗。最重要的是如何盯著其他五十人,照顧他們,愛護他們,領導他們,救助他們——但是絕對不要溺愛他們。

  【①波斯國王,與雅典作戰。大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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