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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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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Ⅰ 法國某地 所有我親愛的家庭成員們: 我是在裝在我口袋裡的日記本上寫這封信,它會一直在這裡待著,直到戰爭結束——這並不重要;你們總歸會得到它。但我現在不能送密封好的信了,更不用說密封在五個嵌套信封裡的信。這是因為這裡的一種「審查制度」——就是說每封信都會被打開,被審查,德國鬼子可能會感興趣的所有內容都會被刪掉。比如日期、地點、部隊番號,也許還包括我早餐吃了什麼。(豆子、煮豬肉和炸薯條,還有能把調羹溶掉的咖啡。) 你們看,承蒙山姆大叔的招待,我做了一次愉快的跨海之旅,現在我置身於這片盛產美酒和美女的土地上。(酒是極其普通的葡萄酒,而且他們好像把漂亮姑娘都藏起來了。我看到的最漂亮的女孩長著淺淺的鬍鬚和重重的腿毛。要不是我犯了個錯誤、站在下風口,這些我本來可以不在乎的。親愛的,我不知道法國人是從來不洗澡,還是只在戰爭時期不洗。但我沒有權利挑剔他們。洗澡是件奢侈的事。今天,如果讓我在一個美麗的姑娘和熱水澡之間選一個的話,我會選熱水澡——否則她是不會碰我的。) 不要擔心我現在身處「戰區」。你們如果收到這封信,那就證明戰爭已經結束了,而且我沒事。寫信比每天在日記上記錄一些無關緊要的事要容易一些。「戰區」是一種誇張的說法;這是一場「靜態戰爭」,就是說雙方都陷於同樣的僵局,都被對方逼得動彈不得。我離前線很遠,不會受傷的。 我負責帶領一個小單位,稱作「班」,有八個人。我和另外五個是步槍兵,再加上一個自動步槍兵(所謂自動,指的是步槍,不是那個人;這場戰爭中沒有機器人戰士),第八個是為那個自動步槍兵背彈藥的人。這是一份下士的工作,我現在就是下士;我期待的升職為中士的機會(在我從美國發出的最後一封信裡提到過)在我由一個部隊調到另一個部隊的過程中丟掉了①。 〔①拉撒路的軍銜與前文不符,可能是作者的疏忽。〕 當下士也很適合我。我第一次有了幾個被永久分配給我的人,有足夠的時間能和他們相互熟悉,瞭解他們的長處和短處,知道怎樣和他們打交道。他們是一群很不錯的人。只有一個有點麻煩,而且這還不是他的錯;這是緣于存在於這個時期的偏見。他的名字叫F.X.丁科斯基,他是我們班裡唯一的一個天主教徒,同時還是唯一的猶太人。雙胞胎們,如果你們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兩個名詞,去問雅典娜吧。從他的祖先來說,他屬一個宗教,而他又是在另一個宗教環境中被撫養長大的。他的運氣不怎麼好,被安排進了一群信仰第三種宗教、而且還不怎麼寬容的農村小夥子們中間。 更加不幸的是,他還是一個城市小夥子,說話的口氣也不怎麼好聽(即使對我也是這樣),行動也有些笨拙。他們捉弄他的時候(只要我不在場,他們就會這麼做),他會變得更笨拙。說實話,他不是塊當戰士的料——但是沒有人徵求我的意見。所以他就成了那個背彈藥的人,為了保持我們班的平衡,這是我能做到的最大的努力了。 他們叫他丁基,只帶有一點點貶低的意思在裡面,但他恨這個稱呼。(我是用他完整的姓來稱呼他——對於每個人我都是這樣。此時此地的軍事組織有一個神秘的約定俗成的規矩,就是用每個人的姓來稱呼他們。) 我們還是先放下美國遠征軍裡最棒的一個班,來講講我的第一個家庭和你們祖先的最新情況吧。就在山姆大叔派我執行這次美妙的旅行任務以前,他們給了我一個假期。我和布萊恩·史密斯一家人度過了這個假期。我住在他們的家裡,因為他們在這段戰爭時期「收養」了我這個「孤兒」。 這個假期是我從多拉上下來以後度過的最美好的一段時間。我帶伍迪去了遊樂園那裡的設施很原始,卻比塞昆德斯上一些高端而又複雜的遊樂項目好玩許多。我帶他坐各種東西,請他玩遊戲和其他他感興趣的項目。我自己也很愉快,因為他是那麼喜歡玩——最後他筋疲力盡,在回家的路上睡了一路。他的行為很規矩,現在我們已經成了好夥伴。我決定不殺他了,讓他好好長大,也許這個人還是有希望的。 我和外公作了多次長談,從而更深入地瞭解了其他人——尤其是媽媽和爸爸。爸爸這方面出了些我事先沒預料到的事。我在芬斯頓軍營和他談了幾分鐘話,後來他在我正準備離家回部隊的那天回家休假。我本來是見不到他的,但他提前了幾個小時離開軍營(這就是當軍官的好處了),這樣我們就有一段時間同時在家。後來他給部隊打了一個電話,這樣我又多了兩天的假期。為什麼?塔瑪拉和艾拉,你們仔細聽好—— 是為了參加——南希·伊琳娜·史密斯小姐和喬納森·斯伯林·維薩羅先生的婚禮! 雅典娜,請向那對雙胞胎解釋這兩個人結合的歷史意義,並列出這一家族分支中著名的重要人物,親愛的,用不著把所有人全都列出來。在我們這個小家庭裡就有艾拉、塔瑪拉,當然,還有伊師塔和我們孩子中的至少五個人——我可能會漏了某個人,腦子裡記不住那麼多家族分支。 我是喬納森的「男儐相」,爸爸「把新娘送到新郎手裡」,布萊恩是「男迎賓員」,瑪麗是「拿戒指的人」,卡洛爾是「女儐相」,而喬治負責看管伍迪,免得他給教堂點上一把大火,媽媽則照顧迪克和伊瑟爾——雅典娜能解釋這些術語和風俗;我就不解釋了。這個婚禮不僅多給了我兩天的假期(其中大部分時間是在為媽媽跑腿,老式婚禮是個很複雜的過程),還給了我和爸爸待在一起的時間。現在,我比以前只作為他的一個兒子的時候更瞭解他了——而且我非常喜歡他,也從心底裡讚賞他。 艾拉,他讓我想起了你——有頭腦,沒有廢話,很放鬆,寬容,熱情友好。 新聞:新娘懷孕了(按照霍華德婚禮標準,這是最正常的——但在那時,所有的新娘都理應是處女),懷的應該是(如果我的記憶沒問題的話)「喬納森·布萊恩·維薩羅」。對嗎,賈斯廷?他的子女是誰?提醒我一下,雅典娜。我在這麼多的世紀裡遇到了太多的人;我甚至有可能在某個時候和喬納森·布萊恩的某個後代結了婚。我希望如此;南希和喬納森是一對很好的年輕人。 我把「我的」車給他們,讓他們去度只有六天的蜜月,然後喬納森就要參軍了——後來他真的參了軍,只是時間太晚了,沒有參加戰鬥。但在南希心中,他仍舊是個勇敢的戰士;因為他已經盡了自己的努力。 一個沒事找事的小中士讓我集合我的隊伍,去挖沒人願意挖的戰壕。所以—— 獻上我的愛 你們的下士老兄 法國某地 親愛的約翰遜先生: 請對這封信作二次審查;其中部分內容需要向收養我的家庭裡的其他成員作點解釋。 我希望史密斯太太收到了我從霍伯肯發出的感謝信(希望她能認出我寫的什麼——坐在顛簸著的汽車裡、墊在膝蓋上寫的,字跡不會很清晰)。無論如何,我再次感謝她讓我度過了我一生中最愉快的假期。還要謝謝你們所有的人。請告訴伍迪我不會再讓他一個馬了。從現在開始,我們要麼誰也不讓子,要麼他可以另找一個對手——五局裡我輸了四局,輸得太多了。 現在講講別的吧。請注意我的簽名和地址。我到法國以後,軍銜沒有跟著過來,所以三道杠減少到了兩個。你能否向史密斯太太和卡洛爾(尤其是這兩個人。)解釋一下一個人被降職並不能長久地使他蒙受羞辱?我仍舊是卡洛爾的特別戰士,只要她同意讓我繼續當這個角色。請告訴她,我現在是個真正的戰士了,擺脫了「教官」的身份,在戰鬥部隊裡指揮著一個班。真希望我能告訴她我在哪裡。現在的情況是,我把腦袋伸到掩體外面就可能看到德國鬼子,也可能是他們先看到我。我沒有在一百英里的後方偷懶。 我希望你沒有為我感到羞恥。不,我肯定你不會的;你是個老兵,不會在意軍銜。我現在在戰鬥,那才是你看重的。這我知道。我能這樣說嗎,先生,自從我認識你以來,你就是、而且一直是我的精神支柱? 我不會詳細敘述我兩次降級的事;在部隊,理由是不重要的。但我想告訴你,沒有一次是因為我做了不光彩的事。第一次是在部隊轉移過程中,和一個正在執行任務的糾察長、以及正在我負責的區域裡進行的一場撲克遊戲有關。第二次是當我正在訓練的時候——假戰壕,假陣地——一個上尉讓我把部隊排成一條散兵線,我說,「該死的,上尉,你是想為德國鬼子省子彈嗎?你沒聽說過有機關槍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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