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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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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Ⅳ 家 公元1917年3月27日 親愛的,你們好! 再重複一下基本信息:我比計劃的時間提前了三年到達這裡——1916年8月2日——但還是希望你們在放下我以後的整整第十個地球年的同一天來接我,也就是1926年8月2日。這是第六次重複。會合地點和備選時間安排和以前一樣。請向多拉強調,這個失誤是由於我向她輸入了錯誤的數據造成的,不是她的錯誤。 我在這裡過得很好。我結清了我的生意,找到了我的外祖父(艾拉·約翰遜),並通過他結識了我第一個家庭的成員——這得益於我撒的一個可怕的彌天大謊。幸運的是,我的長相和這家人很像,使外祖父認為我是他的一個(已經去世)哥哥的私生子。我沒有這樣說過;這是他自己想出來的,但一來二去就成了可靠的事實。現在我成了我第一個家庭裡一個「失散已久的親戚」。我沒有和他們住在一起,不過他們很歡迎我,這很不錯。 讓我簡要介紹一下這個家庭的情況吧,因為你們所有的人都是其中三個人的後代:外公,媽媽,還有伍迪。 賈斯廷在他那本書裡描述了外公。真人和描述的沒有什麼不同,賈斯廷,你筆下他身高兩米、結實得像花崗岩那部分除外。其實外祖父的身材和我差不多一樣。只要他允許,我的每一分鐘都是和他一起度過的,主要是每週和他下幾次象棋。 媽媽:在拉祖和勞瑞身上該豐滿些的地方加上五公斤肉,然後讓她們老上十五歲,還要再多加上些高貴的氣質。 爸爸:他不在家。我已經忘記了他的樣子。事實上,除了外公以外,其他所有人的長相我都記不住了(我和外公長得一模一樣)。但我看到了爸爸的照片,他長得有點像特德·羅斯福總統——是叫「西奧多」的那個,雅典娜,不是「富蘭克林」。如果記憶庫裡有照片的話,你們可以看一看。 南希:是我離開前三年時拉祖和勞瑞的翻版。不過沒有那麼多雀斑,而且顯得非常高貴——除了不那麼高貴的時候。她已經能強烈地感知到(年輕)男性的魅力了,我想外公已經在敦促母親,儘快把霍華德家族的規矩告訴她,以確保她能和家族內部成員結婚。 卡洛爾:又是一個拉祖和勞瑞的翻版,不過她比南希小兩歲。和南希一樣,她也對男孩子很感興趣,卻總是遇到一些麻煩;媽媽對她的行為有一些限制。她會氣得下巴哆嗦,但媽媽總是不予理會。 小布萊恩:黑頭發,模樣長得更像爸爸,是一個年輕的、正處於起步期的資本家。他攬了份送報紙的活,路線和他的另一份活——點亮路邊的瓦斯燈——一樣。他還和本地的一家電影院簽了合同,幫他們散發宣傳單。他把後一份活派給了他的弟弟們和其他四個男孩,付給他的酬勞是電影票。他還會留一些票自己用,在學校向其他人打折出售剩下的電影票(原價五美分,他賣四美分)。夏天的時候,他會在街角開一個賣蘇打汽水(一種甜甜的、冒氣泡的飲料)的小鋪子,但他打算在這個夏天把鋪子的生意轉給他的弟弟。他還有另一個生意正在計劃中。(在我的記憶裡,布萊恩年紀輕輕就發財了。) 關於我的家庭,我還想說說別的一些情況。按照此時此地的標準,我們家是比較富裕的——但並沒有過分顯擺,只不過住在一幢大房子裡,周圍的環境比較好。這不僅僅因為爸爸是個成功的商人,也因為在這個時期,從購買力上看,霍華德家族給新生嬰兒的補貼力度相當大——而媽媽已經生育了八個孩子。對你們所有人來說,作為「霍華德」家族的成員,其優勢在於遺傳基因和健康的傳統,但此時此地,它還意味著生育孩子獲得的報酬。這是個良種繁殖計劃,我們就是良種。 我想爸爸一定是把媽媽生育孩子掙來的錢拿去作了投資,而不是把這些錢全花了。這個情況也和我自己腦海裡模糊的記憶相符。我不知道我的兄弟姐妹的情況怎樣,但我記得我第一次結婚的時候就收到了一筆用於開創自己事業的啟動資金。當時我沒想到會得到這筆錢,它和我的第一個妻子因為具有生育能力、而且也願意生育而獲得的霍華德家族補貼也沒有任何關係。我結婚的時候恰逢經濟蕭條時期,有沒有這筆錢的區別還是很大的。再回頭說說孩子。男孩子們不是因為喜歡工作才工作;他們是不得不工作,否則除了衣服和食物以外,他們什麼都沒有。女孩子們有一點點零花錢,但是要求她們做家務,幫忙照顧年紀小的孩子。這是因為在這個社會裡,一個女孩子掙錢是非常困難的,但一個走出家門、努力嘗試的男孩子會面臨無窮多的機會。(這個世紀結束前,這種情形發生了很大變化,但1917年仍是這樣的。)在家裡,史密斯家的所有孩子都要幹活(媽媽每個星期會請一個洗衣女工在家幹一天活,僅此而已),但在外面找到了掙錢的活兒的男孩(或者女孩)可以不做家務。他不幹活,也不需要向家裡「付錢」;所有掙到的錢他都可以自己留下,可以花掉,也可以存起來。但存下多少錢,爸爸會再補相同的數額給這個孩子,以此鼓勵孩子們存錢。 如果你認為爸爸和媽媽是刻意要把他們的子女培養成財迷的話,那你就對了。 喬治十歲,是小布萊恩的夥伴、跟屁蟲和小隨從。幾年後,隨著喬治揍向布萊恩嘴巴上的一拳,這種情形結束了。 瑪麗:八歲,是一個長著雀斑、頑皮得像個男孩的小姑娘。媽媽正艱難地試圖把她變成一個「淑女」。(媽媽那溫柔的固執——以及遺傳特性——最終還是勝利了。瑪麗最後長成了家裡的大美女,大批追求者傾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我恨這些人,因為曾經有一段時間我是她最寵愛的小弟弟。瑪麗是我的兄弟姐妹裡和我最親的一個。在一個大家庭裡也可能感到孤獨,我就是這樣。和外公在一起時我不會感到孤獨,有那麼一段時期,和瑪麗在一起的時候我也不孤獨。) 伍德羅·威爾遜·史密斯——還差幾個月才到五歲,是最讓人討厭的壞小子。真讓人難以置信,這個煩人的傢伙最終竟會由一根雜草長成人類最美麗的鮮花——也就是本人,你們的老兄。到目前為止,他已經在我的帽子裡吐過口水,而帽子本來掛在門廳衣架上,應該是他夠不著的地方;他還用各種侮辱性的話罵我,其中「那個戴圓頂帽的臭傢伙又來了!」是最輕的;當我想把他抱起來的時候他踢了我的肚子(這是我的錯;我本來不想碰他的,但我決定打破自己這種沒什麼道理的厭惡感);他指責我在下象棋的時候作弊,其實作弊的是他自己——他先把我的注意力引向窗外的什麼人,然後把我的皇后挪了一個方格。我當場抓住了他,然後讓他解釋這是怎麼回事。類似的煩心事數不勝數。 但我還是繼續在和他下象棋,這是因為:(1)我已經下定決心,要在這一段短暫的時光裡和我第一個家庭裡的每個人處好關係;(2)只要有機會,伍迪就想下棋,而他周圍的人裡只有外公和我能下象棋,並且能夠忍受他的壞脾氣。(必要的時候,外公會狠狠敲打他;而我沒有這樣的特權。但是,如果不是擔心接下來會發生什麼的話,我真會掐死他。會發生什麼呢?人類一半歷史會消失、剩下的一半會變得讓大家都認不出來嗎?不會,「悖論」是一個沒有什麼意義的詞;我還活在這裡的事實就證明了我能夠忍著不發脾氣,直到這個小畜生把嘴閉上)。 理查德:三歲,他令人喜愛的程度和伍迪令人厭惡的程度一樣。他喜歡坐在我的腿上聽我講故事。他最愛聽的是名叫拉祖和勞瑞的兩個紅頭髮雙胞胎駕駛一艘神奇的「飛船」在太空遨遊的故事。對於這個小可愛我覺得有些傷感,因為他會(已經)在年紀很輕的時候就去世了,死於進攻硫磺島的戰役。 伊瑟爾:身體的上端是天使般的笑容,下端則是濕透了的尿不濕。和她無法對話。 這就是我(我們)的家庭在1917年時的情況。我預計還要在堪薩斯城待一段肘間,直到爸爸回家——用不了多久了——然後離開;我有點緊張,但更多的是興奮。戰爭結束以後我可能會回來找他們——也許不會;我不想讓歡迎我的人擠破頭。 為了把上面的事情說明白,我應該解釋一下這裡的風俗。在爸爸回到家裡之前,我的身份只能是外公的一個棋友;不可能再有其他什麼了,儘管他——也許也包括媽媽——相信我是奈德叔叔的兒子。為什麼呢?因為我是一個「年輕」的單身漢。根據當地的習俗,一個已婚婦女不能和年輕單身漢成為朋友,尤其是當她的丈夫出門在外的時候。這個禁忌是如此嚴格,以至於我甚至不敢表現出想違反它的意願。這是為了媽媽著想。當然,她也不會鼓勵我這樣做。外公也不會允許發生這樣的事。 所以,只有以看望外公的名義去我自己的家,我才會受到大家的歡迎。如果打電話,我也只能找他。其他情況與此相類。 哦,在下雨天,我可以用我的車從教堂捎史密斯一家人回家。我幾乎可以為孩子們做任何事,只要我不「寵壞」他們——媽媽對此的定義是在他們中某個人身上的花費多於五美分。上個星期六,我被允許用我的汽車帶著六個孩子出去野餐。我還在教布萊恩開車。媽媽和外公都認為我對孩子的愛心是可以理解的,因為我很「孤獨」,而且作為一個「孤兒」,我沒有幸福的童年。 我絕對不能做的事是和媽媽單獨待在一起。沒有外公公開陪著我,我也不會單獨走進我自己的家;鄰居們會注意這樣的事情。對這種事,我一直很小心;我不想讓媽媽因為違反禁忌惹上麻煩。 我現在是在我的公寓,用一種你們想都想不到的「打字機器」寫這封信。我得停筆了,因為我要帶它進城,把它光致還原兩次,然後蝕刻、碾壓、密封,再把它送到一個遞送延遲信件的郵寄點——這要花整整一天時間。我必須使用一個租來的實驗室,離開時還得把所有中間過程留下的東西統統銷毀;我不敢把這些東西留在一個看門人也有鑰匙的房間裡。等我從南美回來以後,我會建一個自己的、能放在汽車裡的實驗室。未來十年裡,平坦的道路會越來越普遍,我計劃沿著這些路去旅行。我還想繼續在盡可能多的郵寄點發出這樣的郵件,期望至少有一封能夠最終穿越時空,到達你們那裡。正如賈斯廷所說,這些信件面臨的真正障礙來自接下來的這三個世紀,我只能指望它們中間能有一封熬過這段時間。但我會繼續寫下去的。 獻上我所有的愛,給你們所有人 拉撒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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