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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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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撒路順著通道來到鐵匠鋪後面,他很高興地發現廁所門上沒有縫,而且可以從裡面鎖住。他從工裝褲前胸部位下隱藏的附加口袋裡拿出一卷錢。 這些紙幣的各個細節都非常令人信服,是根據新羅馬歷史博物館裡的真鈔複製的。從定義上講,它們是「偽鈔」,但偽造的水平非常高,拉撒路會毫不猶豫地把它們拿到任何一家銀行去流通。只有一個小問題:鈔票上的日期。 他很快地把那一堆鈔票分成兩疊:1916年以前的和1916年以後的,他絲毫沒有猶豫,也沒有停下來點數,把那堆能用的紙鈔裝進口袋,接著從一本當手紙用的商品目錄上撕下一張紙,把沒用的鈔票包起來,這樣就沒人能發現裡面是錢了。他把這個紙包扔進了糞池。接著,他又開始檢查那個秘密口袋裡硬幣的日期。 他發現絕大多數硬幣上都有該死的鑄造日期——和紙幣的一樣。他浪費了整整一秒鐘的時間來欣賞一枚水牛鎳幣的完美複製品——多精緻的一枚硬幣呀!他又花了至少兩秒鐘的時間,冷靜地考慮了一下應該怎樣處理一枚很大的二十美元金幣。金子就是金子;如果能把這塊金幣熔解,或者砸成一塊金子,它的價值也不會減少。但在他改變這塊金幣的形狀之前,它就是個危險。下一個鎮字上的鄉巴佬可能不會像這個鎮子的人一樣友好。把它也扔了吧。 他感覺心情有些輕鬆了。在這裡,「偽造」貨幣是一項重罪,足以讓他在監獄裡度過好些年不愉快的時光,而且很難逃脫。而沒錢可花卻是一件可以補救的麻煩事。拉撒路原本不想帶錢來,後來又做出了讓步,帶上了能維持數天生活的費用。這可以讓他在必須掙錢養活自己之前到處轉轉,重新適應周圍的環境、習俗和方言。他從來沒考慮過要帶上足夠維持十年的生活費用。 沒關係,這樣更有趣。在他不瞭解的時代掙扎求生是更艱巨的任務,對他是很好的鍛煉。如果這裡是伊麗莎白女王時代的英國,那才是真正的挑戰呢。 他數了數剩下的錢:三美元八十七美分。還不是很糟糕。 鐵匠說:「還以為你掉到糞坑裡去了。感覺好點了?」 「好多了。非常感謝。」 「別客氣。迪肯·阿梅斯說你自稱是個機械工。」 「我能熟練使用各種工具。」 「有沒有在鐵匠鋪裡工作過?」 「幹過。」 「讓我看看你的手。」拉撒路讓他看了自己的手。鐵匠說道,「城裡人的手。」 拉撒路沒有說話。 「也許你在監獄裡待過,所以才有這樣一副柔軟的手?」 「蹲監獄准能讓手軟和起來。再次感謝你讓我使用廁所。」 「等等。每小時三十美分,我讓你幹什麼你就幹什麼,我有可能在一小時後就把你解雇了。」 「好的。」 「懂不懂汽車?」 「懂一點。」 「看看你能不能讓那輛破車動起來。」鐵匠沖著鋪子外面揚了揚頭。 拉撒路走到鋪子外面,看了看那輛他剛才就已注意到的福特車。它的頂篷已經拆掉了,上面裝了個木頭盒子,這把它變成了一輛軟篷小貨車。輪輻上沾滿泥土,但整體看起來還不錯。他移開前座,用在那裡找到的油量計檢查了一下汽油——還有半箱油。他又檢查了水箱,用鋪子的水泵加了些水,然後打開車前蓋;開始檢查發動機。 從啟動機到線圈盒的導線沒有連上;他重新給連上了。 他又試了試手刹,覺得不是很緊,所以用東西卡住車輪。他這才把鑰匙轉到點火位置,還打開了節流閥,以延遲點火時間。 他小心地把大拇指縮在手掌中,而不是握在搖柄上,然後抬高搖柄,開始轉動起來。 發動機開始轟鳴;汽車抖動起來。他沖到駕駛員車門的一側,把手伸進去,把節流閥的開關撥到怠速位置。 鐵匠在一旁看著。「好了,熄了發動機,過來給我的火爐扇扇風。」兩個人都沒提那根斷開的導線。 鐵匠——湯姆·黑門茲——吃午飯的時候,拉撒路走了兩個街區,來到一家他剛才路過的雜貨店,買了一夸脫的A級牛奶——五美分,瓶子的押金是三美分。他看了看一塊價值五分硬幣的麵包,然後決定還是花一角錢買一塊大麵包;他還沒吃早飯呢。他走回鐵匠鋪,一邊美美地享用他的午餐,一邊聽黑門茲先生的長篇大論。 他是個共和黨,但這一次他要更換所支持的黨派了;威爾遜先生使我們避免了戰爭。「倒不是他在其他方面給國家帶來了什麼好處;生活開支增加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此外,他還是個親英派。但那個愚蠢的休斯會讓我們在一夜之間捲入歐洲戰爭。這是個艱難的選擇。我本來想投拉佛萊特的票,但他們蠢得甚至沒有選他作為總統候選人。德國會贏的,這他知道。要是為了英格蘭去冒險,我們會很愚蠢。」 拉撒路一本正經地附和著他的觀點。 黑門茲告訴「特德」,讓他在第二天早晨七點來。在太陽落山前,拉撒路掙了將近三美元。他用香腸、奶酪、餅乾把肚子填得飽飽的,然後越過鎮界,向西走去。他對這個小鎮和那個鐵匠鋪沒有什麼不滿的,但他冒險進行這次旅行不是為了在一個鄉村小鎮待上十年,掙每小時三十美分的工資。他要到處走走,重新體驗那個時代。 而且,黑門茲對他特別好奇。拉撒路並不介意他看自己的手,也不介意他說自己也許剛從監獄裡放出來。就連那根沒連上的導線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但是,當拉撒路含混地回答了自己口音的問題以後,鐵匠卻讓他講清楚他小時候到底住在哪片印第安人保留地,以及他的親屬是什麼時候從加拿大過來的。 一個更大的社區意味著較少的私人問題,也有更多的機會找到一小時超過三十美分的工作,只要不偷懶。 看到一輛汽車壞在路邊的時候,他已經走了一個小時了。開車的人是個鄉村老醫生,正對著麥克斯韋車上一個癟了氣的輪胎唉聲歎氣。拉撒路卸下一盞煤油路燈,讓那個醫生拿著,他補了輪胎,重新把輪胎裝好,打上氣。他沒有收醫生給他的報酬。 柴多克醫生說:「萊德,你知道怎麼駕駛這種喝汽油的車嗎?」拉撒路說他會。 「那麼好,孩子,既然你要往西走,能不能幫我把車開到拉瑪,然後可以在我候診室的長沙發上休息,吃早餐。我還會為我帶給你的麻煩支付一美元。」 「我都答應,醫生,不過你沒必要付給我錢。我有錢。」 「廢話,瞎說。咱們明天早晨再討論吧。我已經筋疲力盡了;我從黎明時分就出發了。要在過去,我會把韁繩繞在鞭子上,然後睡一覺,馬就會我們拉回家了。可這個喝油的傢伙真是愚蠢。」 早餐很豐盛,有煎雞蛋、煎火腿、煎土豆,抹著高粱糖漿和農家自製黃油的薄烤餅,西瓜醬,草莓醬,幾乎凝成固體的奶油,還有喝不完的咖啡。醫生的管家、也就是醫生的姐姐一直在勸拉撒路多吃,說他的飯量還不如一隻小鳥。這以後,他又出發了,口袋裡又多了一美元,人也乾淨了許多,看起來不像個鄉巴佬了,因為唾沫、鞋油和辛勤擦拭讓他的鞋看起來變了個樣,奈蒂小姐還堅持要給他一些舊衣服。「反正也要捐給救世軍,送給你也一樣。把這條領帶也戴上;醫生不戴了。這樣才能乾淨整潔地去找工作。我總是說,一個人如果不打領帶,我是不會打開紗窗給他幫忙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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