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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九


  我爬出洗澡池,讓塔瑪拉給我擦身子。其實沒必要,那裡有風乾機,很方便。但只要塔瑪拉願意為我做什麼,我很樂意接受。這花了一些時間;因為我們把時間「浪費」在相互撫摸和談話上了。(還有比這更好的消磨時間的方法嗎?)

  擦乾身體以後,我正在想是不是要用那個梳妝椅(我不經常用化妝品,只用一些去毛產品),這時,一個小姑娘跑著給我拿來了外衣,是一件蘭色短袍。她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拉撒路說讓你試試這個,或者你想要什麼?——但是如果你不想穿衣服的話,你可以什麼都不穿,因為今天晚上很熱,而且你是家庭成員,是密涅娃的父親,其中一個父親。」

  我想我可以通過她們臉上雀斑的形狀來區分她們兩個了。「謝謝你,勞瑞蕾;我會穿的。」我一直覺得,在溫度適宜的家裡吃飯,只需要戴塊尿布就夠了。在溫暖的夜晚舉行的室外私人宴會也一樣。但是,作為宴會的主賓,雖然也是「家庭成員」,我不能在出席正式的歡慶場合時裸著身體。

  「請隨意,但我是船長拉祖麗。不過沒關係,她就是我。走了!」她很快消失了。

  我穿上了那件衣服。我們來到花園裡,在那兒找到塔瑪拉的衣服。她的衣服和我的非常相配。同樣的藍色,而且都是古希臘鼎盛時期的風格。她的衣服看上去就像兩克重的藍霧。小胸衣系在右肩,斜著拉到左腰。她的短裙比我的長。但這很適宜;在希臘的鼎盛時期,男人穿的短裙的確比女人的短,而在塞昆德斯,更為常見的是相反的情況。(我還不清楚特蒂尤斯的情況是怎樣的。)我們很相配,我很高興。

  這是巧合嗎?在老祖周圍,「巧合」的事通常都是事先安排好的。

  我們在花園吃晚餐,每一對就餐者都有一個沙發,幾張沙發擺放成六邊形,噴泉成了第六條邊。雅典娜把噴泉變成了音樂噴泉,裡面還有伴舞的燈光,配合她所演奏的曲子。除了塔瑪拉以外的所有女眷都幫忙上菜;後來勞瑞和拉祖負責斟酒——反正也不可能把她們定在沙發上。宴會開始的時候,艾拉和密涅娃在一起,拉撒路和伊師塔在一起,格拉海德和哈瑪德婭德在一起,兩個雙胞胎在一起。但女人就像扮演象棋子的人一樣到處轉來轉去,她們先是和別人坐在沙發上,吃一點東西,和旁邊的人抱一抱,再轉到另一張沙發。但塔瑪拉哪兒都沒去。整個宴會過程中,她堅實而柔軟的渾圓臀部都一動不動地抵在我的大腿上。她還是別到處亂跑的好;我並不羞怯,但也不願意向大家顯露出我的本能反應——我對催著我的溫熱身體產生了很強烈的感覺。

  拉撒路在晚宴開始的時候是和伊師塔在一起,下一次我再看他的時候卻是密涅娃靠在他身上——再下一次是雙胞胎裡的一個,我也不確定是哪二個。就這樣一個一個不停地換著。

  我不會具體描述晚宴上吃的東西,只想說,我沒想到在一個新殖民地能吃到這些。在新羅馬最有名的餐廳裡,我曾經為不如這裡的食物支付過高昂價錢。

  除了拉撒路和他的兩個妹妹,其他人都穿著鮮豔的、古希臘人的服裝。但拉撒路穿得卻像兩千五百年前的蘇格蘭酋長:蘇格蘭短裙、無邊帽、毛皮袋、匕首、寶劍,等等。他把劍放在很方便就能拿到的地方,好像隨時準備用它。我可以很肯定地說,按照那些早已消亡的氏族的規定,他沒有權利打扮得像一個酋長。他是否有權穿著穿蘇格蘭服裝也是個疑問。有一次他說他是「一半蘇格蘭威士忌,一半蘇打」,但在另一個場合下,他又告訴艾拉·維薩羅,他是在這種款式在他的老家流行時才第一次穿蘇格蘭短裙的(在新疆域升空前不久),然後發現他喜歡這樣的服裝,自那以後,只要習俗允許他就會穿它。

  〔①指他有一半蘇格蘭血統。〕

  那天晚上,他竭盡全力地裝扮得像一個蘇格蘭酋長,還戴上了一副濃密的絡腮胡,以和他華麗的服飾相配。

  他的兩個雙胞胎妹妹也和他穿得一模一樣。我現在仍然在想,所有這些是為了顯示對我的尊重,為了給我留下深刻的印象,述是為了讓我感到好玩?可能三者都有吧。

  我本可以幸福、安靜地度過這三個小時,給塔瑪拉喂吃的,讓她給我喂吃的,沉浸在撫摸她帶給我的祥和的精神世界裡。但這個密閉的幸福小圈子被打破了,老祖希望我們能夠分享晚宴伴侶,輪著講話、傾聽別人的講話,就像在新羅馬舉辦的有禮節約束的沙龍聚會一樣。我們這樣做了,分享著和諧、安祥的氣氛——那兩個雙胞胎會給對話配上讓人意想不到的裝飾音,但她們通常會努力抑制住自己強烈的表現欲,裝得像個「大人」一樣。老祖先拿艾拉開刀,挑起話頭,「艾拉,如果上帝從那個過道進母來,你會說什麼?」

  「我會告訴他把腳擦乾淨。伊師塔不允許髒著腳的上帝出現在這所房子裡。」

  「但上帝的腳都是泥土做的,因為他們都是泥塑的。」

  「你昨天可不是這麼說的。」

  「今天不是昨天,艾拉。我見過一千個上帝,每個都是泥腳。首先——」拉撒路用手指數著——「他們都為教士謀福利;第二,為國王謀福利;第三,還是為教士謀福利。然後我遇到了第一千零一個。」老祖停頓了一下。

  艾拉看著我說:「像這樣的時刻,我應該說,『快告訴我!』或者其他類似言不由衷的話,再隨聲附和他下面的話,『是的,是的,拉撒路——』這樣才是有禮貌的行為;其他人就至少會有二十分鐘的時間來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可我偏要逗逗他。他要說他是怎樣只用一把玩具手槍和超強舍道德力量就消滅了喬克拉的上帝們。這個故事在他的記憶裡已經有了四個相互矛盾的版本,為什麼我們還要聽第五個?」

  「那不是一把玩具槍;是裝滿了彈藥的馬克十九雷明頓火槍,在當時是威力極大的武器——我把他們大卸八塊以後,散發出來的惡臭比在發薪日之後那天早晨荷爾蒙宮的味道還要難聞。而且我超強的力量永遠不是道德力量;而是先下手為強。艾拉擋住了我,不讓我說這個故事的要點:那些泥胎是真正的上帝,因為教士和國王都沒有從中撈到任何好處;他們也被欺騙了。這些狗奴才也是上帝的財產,只是為了上帝的利益而存在。一個人可以是一條狗的上帝,那幫奴才在那些上帝面前就跟狗一樣。他們把可憐的斯雷頓·福特逼瘋了,差點殺死他,那時候我第一次產生這種懷疑。第二次是大約八、九百年以後,那一次,安迪·利比和我證實了我的懷疑。『怎麼證實的?』你們會問——」

  「我們沒有問。」

  「謝謝你,艾拉。因為過了那麼長時間,喬克拉什麼都沒有改變。他們說的話、習俗、建築物……你能想到的一切——一點沒變。這樣的情形只會出現在被馴養的動物身上。野生動物,比如人,會隨著環境的變化而變化;他會調整。我經常想,我應該回去,看看那些狗一樣的人在自己的主人死了以後,是不是會恢復野性。或者他們只是躺下來等死?但我不是非去不可;安迪和我當時很幸運,能夠帶著我們的生殖器官離開那個行星——他們處罰他人的方式就是割掉生殖器。」

  「明白我的話了吧,賈斯廷?在第三個版本裡,他們的主人被焚毀以後,喬克拉的所有人差不多立刻陷入了昏迷狀態。還有,在那個版本裡,利比根本沒有出現。」

  「艾拉爸爸,你沒有理解我們的老兄——」

  「——他沒有說謊——」

  「——他是一個有創造性的藝術家——」

  「——講話時使用了比喻的手法——」

  「——他解放了那些人——」

  「——而他們本來深受壓迫。」

  艾拉·維薩羅說:「賈斯廷,我對付一個拉撒路·龍就覺得很困難了。三個他?我投降。到這裡來,勞瑞,我要咬咬你的耳朵。密涅娃,我親愛的,別管他們的事,洗洗你那雙可愛的小手,看看賈斯廷是不是還需要些葡萄酒。賈斯廷,你是唯一一個可以給我們講講新聞的人。證券交易所有什麼新聞嗎?」

  「不斷地跌。如果你在塞昆德斯還有股票,最好讓我給你的經紀人捎個口信,告訴他賣出。拉撒路,我注意到你把『人』也劃到野生動物裡了——」

  「是的。你可以殺了他,但你不能馴服他。歷史上最慘烈的大屠殺就是因為試圖馴服而引起的。」

  「我沒有想和你爭論這個,老祖。我是一個準確記錄歷史的史學家;我看重事實。關於『先鋒號』飛行的新聞有沒有傳到這裡來?我說的是原來的那個『先鋒號』——在大散居前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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