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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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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其實也沒什麼。每天早晨起床號吹響時,先算好離畢業還有多少秒,把它當成基數,以後每過一個小時減一個數。比如:六點起床以後過了五個小時,就是從基數裡減去一萬八千秒,這以後再過十二分鐘就再從那個數裡減去七百二十秒。再比如,某天中午,離畢業正好一百天,說准點吧,時間是中午十二點過一分十三秒。假設畢業典禮按照慣例十點鐘開始,大衛會回答,「八百六十三萬二千七百二十七秒,長官!」幾乎和他的班長問他問題時一樣快,這只是因為他已經提前完成了絕大多數計算工作。 每一天,他時常會看著自己的手錶,假裝在等待某個時刻的到來,其實是在腦子裡做減法。 後來他又作了革新;他發明了一個十進制的時鐘——不是你們在賽昆德斯用的那種,只是對當時地球上通用的時間計算方法作了一番改進。當時那種計算方法十分笨拙:每天二十四小時、每小時六十分鐘、每分鐘六十秒。他把起床號和熄燈號之間的時間分成一萬秒一段,再把每一段細分成一千秒和一百秒,並記住了一個換算表。 你可以看到這種方法的優勢。對於任何人來說——除了安迪·利比,願上帝讓他無辜的靈魂得到安息——從一個長長的百萬級數字裡減去一萬或一千,用心算很容易,既快又不容易出錯。但如果要從這個百萬級數字裡減去七千二百七十三,那就難得多了。大衛的這個新算法在計算最終得數時不需要借數。 比如,起床號過後的第一萬秒是上午八點四十六分四十秒。大衛做好了他的換算表,並且牢記在心——這只花了他不到一天的時間;對他來說,死記硬背易如反掌。掌握換算表以後,他眨眼間便能算出下一個百秒結束時是什麼時間。但這只是一個約數,它的最後兩位總是零(不信你可以自己算算看)。以這個約數為基礎,在最後兩個零的位置分別加上(不是減去)兩個數,代表仍要以秒計的時間——這就是準確答案。這樣一來,大衛可以算得飛快,跟讀出一個百萬級數字所用的時間差不多,而且每次都正確無誤。 他沒有向大家解釋他的技巧,所以被大家視為一個運算速度快如閃電的計算器,一個低能奇才①,像後來的計算尺利比一樣。其實他不是,他只是一個農村來的孩子,在一個簡單問題上動了一番心思。但他的班長卻相當不滿,認定他在耍弄「小聰明」——意思就是,班長本人沒這個本事。於是他命令大衛背誦對數表。大衛沒有抱怨;除了那種「實實在在的工作」,他不介意做任何事。他開始背對數表,每天背二十個。這個數額是畢業班學員給他規定的,覺得這已經足以讓這個「小聰明」大吃苦頭了。 〔①指在某些專業領域顯示出極高才能但智力卻很低下的人。〕 大衛背下了頭六百個對數值後,畢業班學員開始厭倦這個遊戲了。但大衛又背了三個星期,記住了對數表上的頭一千個數值,這使他能夠運用插值法得到一萬個對數值。從那以後,他再也不需要對數表了。在計算機還沒有廣泛應用的那個年代,這個能力是非常有用的。 刁鑽問題的狂轟濫炸本身並沒有讓大衛很苦惱,讓他苦惱的是為了回答問題而沒有時間吃飯,可能會餓死。於是他學會了一邊腰板筆挺肅然端坐,一邊快速地把食物填進嘴裡,同時回答向他拋來的問題。有一些問題看似簡單,其實暗藏殺機,比如,「先生,你是處男嗎?打過洞嗎?」當菜鳥的如果直接回答這個問題,無論是否他都會有麻煩。在那個時代,人們挺重視是不是處男或是處女;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你要做的是給出具有破解力的答案;對於這個問題,可以接受的回答是:「報告長官,我是!——耳朵沒打過洞。」說肚臍也行。 最惡毒的一手就是引誘菜鳥給出一個謙恭的答案——而謙恭柔順是罪過。比如,一個畢業班的學員會問,「先生,你覺得我英俊嗎?」可以接受的回答是,「可能您的母親會這樣說,長官,但是我不會。」 這樣的回答同樣有危險,它可能正好刺到畢業班學員的痛處——但還是比謙恭的回答安全。不過,無論新生多麼小心努力,畢業班的學員仍舊會大約每星期給他一次懲罰——沒有理由,也不容申辯。這種懲罰可能是溫和的,比如不停地運動,直到體力不支(大衛最不喜歡這種,這讓他想起了「實實在在的工作」);也可能是殘暴的,比如打屁股。後者聽上去可能沒什麼,艾拉,但我說的不是小孩子挨板子式的打屁股。打人的工具或是劍背,或是磨光了的掃帚頭,綁在一根又長又重的棍子上。揮舞這種兇器的是身強體壯的成年人。只消三下,就會讓你屁股上佈滿紫色的淤痕和血泡,劇痛不已。 大衛非常努力,儘量避免這種有計劃的折磨發生在自己身上。但有些畢業班學員純粹是出於病態心理在施虐,所以沒有人能完全避免這類事件,除非退學。當不得不接受這種懲罰時,大衛總是咬緊牙關承受痛苦。如果蔑視畢業班學員至高無上的權威,他就會被趕出學校——他這麼想是對的。他總是提醒自己別忘了家鄉那頭騾子的屁股,然後忍受著這一切。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更大的隱患在威脅著他的個人安全,以及未來不用再做「實實在在工作」的夢想。軍隊的一個神秘之處在于要求未來的軍官必須擅長體育運動。別問我為什麼;其實沒有什麼道理,只是一種習慣。 新生尤其要參加「體育運動」——這沒有選擇!學校每天有兩個小時的自由活動時間,但大衛卻不能在安靜的圖書館裡打盹或是睡覺。這兩個小時裡,他能做的只有運動,汗流浹背的運動。 更糟糕的是,有些運動項目不僅僅是過度劇烈,還對大衛最珍視的生命構成了威脅。比如說「拳擊」,這種運動早就被世人遺忘,它毫無用處,僅僅是按一定規矩打鬥罷了。在規定的時間裡,兩個男人互相攻擊,或是打到其中一個喪失知覺為止。 還有「曲棍球」,這是從那個大陸的原住民那兒流傳下來的一種模仿戰爭的運動。在這項運動裡,瘋狂的人群揮舞著大棒互相對抗,目標是個硬邦邦的小球,把球打進球門可以得分。它的危險在於,你隨時可能被開膛破肚,或被大棒敲碎骨頭,所以引起了我們主人公的極度厭惡。 還有一項運動叫「水球」,互相對抗的兩隊游泳者試圖淹死對方。游泳是那所學校的必修科目,為避免參與這項運動,大衛只是遊得比必須達到的水平略好一些。其實他很擅長游泳。七歲的時候,他的兩個表兄把他扔進一條小河裡,他從此便學會了游泳——但他巧妙地隱藏了他在這個方面的突出能力。 學校裡影響最大的運動項目是「橄欖球」。畢業班學員會在每一屆新生中挑選合適的犧牲者——要麼看上去是個中高手,要麼有希望被訓練成高手——組織起一支隊伍,參與這種有組織的暴力運動。大衛以前從來沒見過這種運動——現在他見識了,這讓他平靜的心靈裡充滿了恐懼。 他完全有理由恐懼。這項運動是這樣的:兩支各由十一人組成的隊伍面對面站在賽場上,雙方都試圖把一個橢圓形的球送入對方的球門。這項比賽有規則,還有深奧的技術,但這只是理論上如此。 乍聽起來,這項運動對人沒有什麼傷害,而且比較愚蠢。愚蠢是真的,沒有傷害是假的,因為運動規則允許球員以各種方式攻擊一個正試圖把球送入本方腹地的對方球員,其中最溫和的是抓住他,讓他像一堆磚頭一樣轟然倒地。三四個人同時攻擊他的情況十分常見。混戰中常會出現規則所不允許的傷害行為,但因為人堆在一起,這些行為很難被發現。 這項運動的本意不是致死,但有時確實會出現死亡的情況。其他形式的受傷更是家常便飯。 不幸的是,大衛的體格——身高、體重、視力、移動和反應速度等——非常適於從事這項運動。畢業班學員從海上軍事演習回來後,准會一眼相中他,讓他「自願」成為犧牲品之一。 到了該想個脫身之計的時候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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