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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


  唯一有可能從「橄欖球」中脫身的辦法就是參與其他運動,並被大家接受。他找到了一種。

  艾拉,你知道什麼是「擊劍」嗎?很好,這樣我就能隨便講了。那時的地球上,人們已經不把劍當作武器使用了——在那之前,劍被當作武器有四千年的歷史。但劍仍舊保留著以前的形狀,劍術仍然帶著古時的榮耀的遺跡。一個紳士應該知道怎樣使用劍,並且「拉撒路,什麼是『紳士』?」

  什麼?別打斷我,孩子;你把我搞糊塗了。「紳士」是,嗯——好吧,這麼說吧,通用的定義是——哎呀,老天,你可真會給我出難題呀。有些人說它是通過基因繼承的優秀品質,也有人說它是出生時的意外事故——這同樣是基因決定說,只不過是蔑視的說法。但這些說法並沒有解釋什麼是紳士的品質。一個紳士應該更願意成為一頭死去的獅子,而不是活著的豺狼。而我,我一直想成為活著的獅子,所以這種判別方式不適合我。嗯……用嚴肅的表述方式,可以這麼說,所謂紳士品質,指的是逐漸發展起來的人類利他主義道德文化。在我看來,這個發展過程真的是非常緩慢;緊急情況下,它是靠不住的。

  不管怎樣,軍隊裡的軍官理所當然是紳士,並且佩帶長劍。連飛行員也要佩劍,只有真主阿拉能猜出這是為什麼。

  軍校學員不僅被大家視為紳士,而且國家法律裡明文規定他們就是紳士。所以他們接受了怎樣使用佩劍的掃盲教育,只夠讓他們避免切斷自己的指頭或是刺傷旁邊的人,離揮劍上陣的水平差得遠著呢。這種教育的目的是讓他們在需要佩劍的場合不至於看起來太愚蠢。

  但劍術是一個受到大家承認的運動項目,被稱為「擊劍運動」。它沒有橄欖球、拳擊、甚至水球那麼受重視,但它列在運動項目表上,新生可以選修這個項目。

  大衛發現這是一個逃脫的途徑。根據簡單的物理法則,如果他出現在擊劍臺上,那麼他就不可能同時出現在橄欖球場,讓那些暴虐成性、穿著釘靴的人在他身上踩來踩去。早在高年級學員返回學校之前,菜鳥拉姆已經作出選擇,成了一名擊劍隊員。隊裡的訓練他一天也沒有缺席,而且練得非常刻苦,讓自己成了一個深受擊劍隊重視、具有「良好發展前景」的隊員。

  在那個時代,學校裡教三種劍術:佩劍、重劍和花劍。前兩種運動用劍的尺寸和真劍一模一樣。劍是真劍,只是劍刃和劍尖都被磨鈍了;這樣的劍仍有可能傷人,甚至造成致命傷,儘管這種情形非常少見。花劍使用的劍比較輕,和真劍不一樣,劍身柔軟,一點力就能讓它彎曲。花劍所使用的劍法和套路就像兒童遊戲一樣沒有危險。大衛於是選擇了這樣的「武器」。

  這簡直是項為他量身定做的運動。花劍運動中人為制定的規則需要運動員具有較快的反應速度和靈活的頭腦,這都是大衛最擅長的。這項運動需要一定的體力,只是不像橄欖球、曲棍球和網球的要求那麼高。最妙的是,花劍運動沒有那些討厭、野蠻的運動中經常出現的身體衝撞,這正是大衛最厭惡的。大衛全心全意地投入這項運動,以提高技術,這樣他所憧憬的天堂般的生活就有保障了。

  為了保護他的避難所,大衛訓練得異常努力。第一年的新生生活還沒有結束時,他已經成了全國花劍新秀賽的冠軍。這讓他的班長頭一次對他露出了笑容,儘管很不自然,仿佛臉上受了傷。他的學員連連長也第一次注意到他,並祝賀了他。

  花劍上的成功甚至讓他逃脫了一些「懲罰性」的毆打。一個星期五的晚上,正當他就要因為無中生有的失職行為被毆打時,大衛說道:「長官,如果您同意的話,我寧願在周日承受兩倍的懲罰。明天我們要和普林斯頓新生隊比賽花劍,如果您今天懲罰我——我知道,您今天可以這麼做——這種懲罰可能會降低我明天的速度。」

  那個畢業班學員被打動了。根據神聖不可侵犯的原則,無論任何時間、任何事件、出於任何目的,高於一切的是為海軍贏得榮譽。所謂的「一切」中,自然包括懲罰一個小聰明新生、由此得到正義的快感。畢業班學員道:「這樣吧,小子。星期天晚飯後到我房間彙報,如果你明天輸了,你會得到雙倍的懲罰。如果你贏了,就一筆勾銷。」

  第二天,大衛贏下了所有三場比賽。

  擊劍幫他度過了充滿危險的第一年新生生活,除了屁股上留下些傷疤外,他寶貴的皮膚沒有受到損害。現在他安全了。雖然在學校的生活還有三年,但只有新生會受到體罰,只有新生才會被強迫要求參加那些有組織的暴力運動。

  (省略部分內容)

  〔①原文如此,作者以這種方式來強調文本的檔案形式。〕

  有一項需要身體接觸的運動是大衛喜歡的,這項運動自古以來就備受歡迎,大衛在那個他逃離的山村裡就學會了。但這是一項和女孩一起玩的運動,為這所學校所不容。學校有嚴厲的校規禁止這項運動,被發現的犯規學員會被毫不留情地踢出校門。

  和所有天才一樣,對於由其他人制定的規則,大衛只是從實用原則出發予以尊重——該打破的時候就打破,而且從未被抓住過。其他學員為了炫耀,把姑娘偷偷帶進營房,或是夜晚翻牆出去尋找女孩。大衛卻只是悄悄地做自己的事。只有深入瞭解他的人才會知道他是如何努力地追求這種身體接觸的運動。問題是沒有人深入地瞭解他。

  什麼?女學員?我沒解釋過這個問題嗎,艾拉?那兒不僅沒有女學員,甚至整個海軍都沒有姑娘——除了幾個護士以外。那所學校最顯著的特點就是沒有女人;白天晚上都有哨兵站崗,防止女性接近學員。

  別問我為什麼。這是海軍的規定,所以沒有理由。說實話,整個海軍的所有職位都可以由男人或女人、甚至由被閹割的人擔任——但海軍一直以來的傳統卻是只有男性。

  說到傳統,幾年以後,人們開始質疑這個傳統了——起先只是很少人質疑,到了那個世紀末,也就是大潰敗即將到來之前的那段時間,海軍的各個級別上都有女性軍人。我不是說這個變化是導致大潰敗發生的原因。大潰敗有很明顯的誘因,但我現在還不想講這個問題。海軍出現女性軍人這個變化和大潰敗毫無關係,甚至還可能略微推遲了那個不可避免的事件。

  無論是哪種情況,它不是這個懶人故事中的一部分。大衛在校期間,學員只能在極少的情況下見到姑娘。那種情況通常有極為固定的場合,有嚴格的行為約束條件,還有寸步不離的陪同人員。大衛沒有試圖與學校的規則對抗,只是尋找其中的漏洞並充分利用——他從來沒被抓住過。

  〔①原注:「陪同」源於「chaperon」這個名詞。該名詞有兩個含義:(1)防止男性和女性之間產生非法性接觸的人;(2)某個表面是在防止男女接觸、實際上卻為這種行為站崗放哨的人。看起來老祖在這裡用的是這個詞的第一個含義,而不是與之對立的第二個含義。詳解請見附件。——J.F.45th〕

  每一個規則都有漏洞;每一條普遍適用的禁令都會促成「地下工作者」的產生。作為一個整體,海軍制定了無法實施的規定;而作為個體的海軍軍官則違反這些規定,尤其是跟性有關的奇怪規定。工作時呈現在公眾面前的是僧侶般的生活,下班後卻過著半遮半掩、極盡荒淫的生活。在海上,你不可能在性問題上哪怕稍稍放縱一下,即使沒有傷害到任何人也不行。一旦被發現,這種行為會受到最為嚴厲的懲處。不過,人人都知道,這種道德違規總是會發生的,所實施的懲處也比一個世紀以前寬鬆了些。在性問題上,海軍其實只比它所根植的社會更虛偽一點點,這表現在它的戒律比社會上更嚴厲,也更難以實施。那個時代,公眾所遵循的性行為準則是令人難以置信的,艾拉。但是,不近人情的要求只不過使違規人數更多而已,原因很明白:每個行為都必然造成與之相當的反行為。

  我想說的不是這些,我只想說大衛找到了與學校有關性行為的規定和平相處的方法,同時也沒有做出他的很多同學都有的瘋狂舉動。我還想補充一件事——但我下面的話只是流言:一個年輕姑娘懷孕了,據推測孩子是大衛的。儘管今天的人聞所未聞,但那個時代確實很容易發生這種不幸事件。在那時——請相信我!——這是一個重大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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