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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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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只是打個比方罷了,用不著鑽牛角尖。」拉撒路說道,「我只想看看你到底是怎麼想的。如果你真的覺得我的嘮叨那麼至關重要的話,你就會到這裡來,聽我述說。你可以一次不來,兩次不來——前提是那個女孩很可愛,也知道怎樣滿足我的虛榮心。我的虛榮心很強的。但如果你多次不來的話,我會知道你已經厭煩了,那麼這個交易就此結束。現在已經過了一天。我敢打賭,遠遠沒到一千天的時候,你的耐心就會消失殆盡。你跟我不同,我很有耐心。必要的時候,我可以年復一年地保持耐心;這是我能活到現在的一個主要原因。而你卻很年輕,比坐功的話,我打賭我能勝過你。」 「我願意和您打這個賭。還有這個女孩的事,如果我有時候確實無法趕到的話,您是否介意我讓我的一個女兒來?她非常漂亮可愛。」 「什麼?簡直像個奴隸販子在拍賣自個兒的母親。為什麼是你的女兒?我不想和她結婚,連上床都不想;我只想被逗樂被吹捧。誰告訴你她漂亮可愛?如果她真是你女兒,她可能會很像你。」 「得了吧,拉撒路,讓我發火沒那麼容易的。我承認我是有一點父親的偏見,但我也見過她對其他人的殺傷力。她很年輕,還不到十八歲,只經歷過一次合同婚姻。您堅持要一名會講您母語的漂亮姑娘,這樣的女孩很少。我這個女兒和我一樣有語言天賦,而且對於您在這裡出現非常興奮——一心盼著見見您。我可以在盡可能長的時間裡推掉一些緊急事務,給她留出更多的時間,熟練掌握您所使用的語言。」 拉撒路聳了聳肩,微笑著說道:「按你說的辦吧。告訴她不用費神準備貞操帶;我沒那個力氣。但我們倆打的那個賭,我還是贏定了。說不定根本等不到她上場,過不了多久你就會認定我是個讓人無法忍受的無賴。我確實是的,我當無賴的歷史和猶太浪人一樣長。那個人呀,是個地地道道的無賴。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從前見過他?」 「沒有,而且我也不相信您見過他。他是個神話人物。」 「他的事,你不知道的還多著呢,孩子。我真的見過他,他是真實存在的。公元七十年,耶路撒冷被攻陷後,他和羅馬人戰鬥。他參加了每一次十字軍東征,還發動了其中的一次。不用說,他長著一頭紅發;所有天生長壽的人都是紅發,這是吉爾伽美什的標誌①。我遇上他的時候,他用的名字是桑迪·麥克多戈,跟他當時在那兒的生意正合適。他的生意就是五花八門的仙人跳②。後來——你看,艾拉,如果你不相信我說的話,為什麼還要花這麼大功夫記錄呢?」 〔①吉爾伽美什,傳說中的蘇美爾國王。〕 〔②原注:這段話自相矛盾,但這個短語在二十世紀的美國是真實存在的,指某種特定形式的不誠實行為。請參見Krishnamurti所著的《新金枝》中「欺詐」詞條下: 的「詐騙」,學術出版社出版,新羅馬。——J.F.45th.〕 「拉撒路,如果您認為您能讓我煩死——糾正一下:是煩得允許您去死——為什麼還要花這麼大功夫虛構這樣的故事來讓我高興?無論您的原因是什麼,我都會仔細地聽,聽得和山魯亞爾國王一樣久。我的主計算機正記錄著您說的一切——不作編輯;這我保證過——但這台機器裡還有一部最為精密的真假分析儀器,它能標出您所講的任何虛構的內容。但您儘管說好了,我並不是只注重歷史史實。我發現,無論您說什麼,您都會不自覺地加上自己的評論——這就是『智慧的結晶』。」 「『智慧的結晶。』年輕人,這個詞你只要再用一次,放學後就得留下來擦黑板。至於你的那個電腦,最好告訴它:我的那些最離奇古怪的故事恰恰最有可能是真的。這話你最好相信!這是個瘋狂的宇宙,這裡發生的那些瘋狂的故事,沒有任何一個講故事的人憑空編得出來。」 「這個它知道,但我會再次提醒它。您剛才說到那個猶太浪人桑迪·麥克多戈的事。」 「是嗎?按我的記憶,如果他用的是那個名字的話,那一定是二十世紀末在溫哥華發生的事。那時溫哥華是美國的一部分,那兒的人很聰明,他們從不向華盛頓繳稅。桑迪應該是在紐約經營他的生意,即使在那時,紐約也已經以它的愚蠢聞名於世了。我不會告訴你他行騙的細節;會讓你的機器崩潰的。這麼說吧,桑迪用的是最古老的方法,把錢從一個傻瓜那兒拿走:找一個對錢最貪婪的雛兒。 「這就是他的方式,艾拉。如果一個人很貪婪,每次騙他都可以得逞。問題是,桑迪·麥克多戈比他的目標更貪婪,有時會做得太過分。於是,他常常不得不趁著夜色逃離城市,有時還會被迫扔下到手的贓物。艾拉,如果你要剝一個人的皮,你必須讓他有時間恢復、長出新皮來——否則就會引起他的警覺。只要尊重這條簡單的原則,你就可以一次又一次地剝同一個真正的獵物的皮,同時還會讓他保持健康和自我恢復的能力。但桑迪太貪婪了,沒有做到這一點;他缺乏耐心。」 「拉撒路,聽上去,您這方面的造詣很深啊。」 「艾拉——請對我多一點尊重。我從來沒有騙過人。最多我不說話,讓他自己欺騙自己。這沒有什麼錯。一個傻子,你是無法阻止他做傻事的。如果你這樣做了,你不僅會引起他的仇視,還讓他無法從自己的經歷中學到有益的經驗。永遠別教一頭豬唱歌;這不僅會浪費你的時間,還會讓豬很惱火。 「但我的確知道很多騙人的技巧。我估計,每種可能的騙術、每類騙術的主要變種,都在我身上用過。 「有些時候,騙術成功了,那時我年紀還小。然後,我接受了約翰遜外祖父的建議,不再只看事情好的一面。從那以後,要騙我就難了。但我是在吃了幾次大虧之後才接受外祖父的建議的。艾拉,現在已經很晚了。」 代理族長立刻站了起來,「那就先到這裡吧,先生。我走以前能否問兩個問題?跟您的記憶無關,只是一些程序上的事。」 「好吧,盡可能簡潔明瞭。」 「我們會在明天早晨給您裝上自殺開關。您說過,您現在身體感覺不是很好;即使您選擇很快結束生命,也沒有必要在此之前讓自己不舒服。我們可以恢復回春治療的療程嗎?」 「嗯。第二個問題是什麼?」 「我保證我會盡力尋找一些全新的事物以激發您的興趣,我還保證每天到這裡來陪伴您。這兩件事有矛盾。」 拉撒路笑了起來,「別跟你的老祖父開玩笑,孩子;找新奇事物的活兒,你完全可以交給別人幹。」 「當然。但這件事怎麼著手,必須由我作出計劃,每隔一段時間還要審查事情的進展,提出新路子。」 「嗯……如果同意接受整個療程,我會時不時地昏過去一陣子,對嗎?」 「據我所知,按照目前的治療方法,每週大約需要一天時間進入深度睡眠。各人身體狀況不同,這個時間也會有所調整。我自己的親身體驗已經是一百年前的老經驗了,我知道現在又有了改進。這麼說,您決定接受全程治療了,先生?」 「我明天告訴你——在裝上那個開關以後。艾拉,除非時間緊迫,我是不會匆忙做出決定的。如果我同意的話,會在需要的時候給你留出空閑時間的。晚安,艾拉。」 「晚安,拉撒路。我希望您能決定接受這個治療。」維薩羅轉身走向大門,走到一半時他站住了,和那兩個醫士說了幾句話——那兩個人聽完後立即離開了房間,晚餐桌也緊隨其後滑出房間。房門關上後,維薩羅轉身面對著拉撒路·龍。「祖父,」他輕聲說,他的聲音有些哽咽,「嗯——我可以這樣叫嗎?」 拉撒路已經把椅子靠背放了下來,讓它變成一把吊床似的躺椅,像母親的手臂一樣輕柔地攬著他。聽到年輕人的聲音後,他抬起頭,「啊?你說什麼?哎呀!好了,好了,到這裡來——我的小孫孫。」他向維薩羅伸出一隻手。 代理族長趕忙走過來,拉著拉撒路的手,跪下來吻它。 拉撒路猛然抽回手。「看在上帝的分上!不要給我下跪——永遠不要。如果你把我當作祖父,就像對待祖父一樣對我。不要那麼做。」 「好的,祖父。」維薩羅站了起來,俯身親吻老人嘴唇。 拉撒路拍拍他的臉頰,「你是個多愁善感的人,孩子,但你是個好孩子。問題是,這個世界並不需要太多的好孩子。現在去掉你那副嚴肅的表情,回家好好休息一下吧。」 「好的,祖父。我會的。晚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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