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海萊因 > 進入盛夏之門 | 上頁 下頁 |
五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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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立刻離開了尤馬,直奔靠近圖森的一個農場旅社,我們在那兒租了一間遠離主社區的小屋,又配備了我們自己的賣力海狸來搬搬運運的,這樣我們自己就不必見任何人了。佩特跟一隻截止到當時為止仍是農場裡貓壇霸主的雄貓打了一場不朽的戰役,因此我們必須讓佩特在屋裡待著,要不就得盯得緊緊的。這是我能想得出的惟一不足之處。麗奇對待婚姻的態度就好像是她發明了婚姻制度似的,得意之極;而我——哦,我得到了麗奇。 沒有什麼可說的。通過麗奇所持有的股票,董事會進行了一系列決議——那仍舊是最大的單一股份——我把麥克比調到樓上任閒職去了,「名譽研發工程師」;又調任恰克當了總工程師。約翰是阿拉丁的老闆,可他一直威脅我說要退休——這樣的威脅太愚昧了。他、珍妮和我控制著公司,因為他總是在發行優先股和債券方面十分小心謹慎,決不放棄控制權。兩個公司我哪條船也不上,我不去經營它們,有意讓它們彼此競爭。競爭是個絕好的主意——物競天擇,達爾文早就想得很清楚了。 我,我只成立了一個「戴維斯工程設計公司」——一間繪圖室,一個小工作間,還有一個老機械師,他認為我瘋了,但仍舊按照我的設計調整機械偏差。我們一完成某樣產品的設計,我就拿去申請專利。 我把過去記錄特威徹的筆記重新找了回來,然後我開始寫信告訴他說,我成功了,又通過冷凍休眠回到現在……我還向他道歉,過去我卑鄙地「懷疑」過他。我問他,等手稿完成之後,他是否想先看一下。他從未回復我,所以我猜他大概還怨恨著我吧。 但我還是繼續寫著這本傳記,而且我會把它放進所有主要的圖書館,即使我不得不自己掏錢來出版這本書。我欠他很多,我欠他太多了。我因為麗奇而欠他,因為佩特而欠他。我打算給這本書起名叫《被遺忘在讚歌外的天才們》。 珍妮和約翰看上去像會青春永駐似的。這要感謝衰老病學的進步、新鮮的空氣、陽光、鍛煉,和永遠無憂無慮的心。珍妮比以往任何時候都美麗,她可是……呃,我猜有六十三了吧。 約翰認為我不過是頗具洞察力罷了,根本不想看任何證據。那麼,我究竟是怎麼做到的呢?我試圖解釋給麗奇聽,可她卻顯得很悲傷。我告訴她說,就在我們度蜜月的當口,那個我實際上——不開玩笑地講——在圓石鎮,而當我去女童子軍營地拜訪她時,那個我正被人迷昏了躺在聖費爾南多河谷裡。 她的臉色發白,於是我說道:「讓我們這樣做個假設吧,如果我們精確地看待此事,一切就全然符合邏輯了。設想一下,我們拿一隻豚鼠來——一隻白色帶棕色斑點的小動物,我們把它放在時間之籠中,然後把它踢回一周前。但是,一周前我們早就在那兒發現它了,所以那個時候我們就把它和它自己一起關在圍欄裡。現在我們就有了兩隻豚鼠……儘管其實只有一隻豚鼠,只不過其中一隻比另一隻老一星期罷了。所以當你從它們中間拿出一隻來踢回一周前,而——」 「等一下!哪一隻?」 「哪一隻?怎麼了,從來就沒有第二隻,只有那一隻。你拿的是那個年輕一星期的豚鼠,當然了,因為——」 「你剛才說只有一隻,然後又說是兩隻,然後又說那兩隻其實是一隻,可你現在又要從兩隻中間拿一隻……而那裡不是應該只有一隻嗎——」 「我正在跟你解釋為什麼兩隻其實可以是一隻。如果你拿了那只年輕的——」 「你怎麼能知道哪只豚鼠年輕呢?它們看上去是那麼地相像。」 「那麼,你可以砍斷那只你要送回過去的那只豚鼠的尾巴啊。這樣等它回去的時候你就——」 「為什麼,丹尼,多殘忍啊!另外,豚鼠也沒有尾巴。」 她似乎認為那倒證實了些什麼,我應該永遠也不要試圖跟她解釋的。 然而,麗奇畢竟不是那種為一些無關緊要之事而自尋煩惱的人。看到我沮喪的樣子,她柔聲說道:「到這兒來,親愛的。」她揉亂了我剩下的煩惱,然後親吻我,「一個你就是我想要的全部了,我最親愛的。兩個我可應付不了。告訴我一件事——這樣等我長大你高興嗎?」 我竭盡所能地使她信服說我願意。 但我努力給出的答案解釋不了所有的疑問,儘管我自己在玩旋轉木馬的遊戲,還數著轉了的圈數,但我還是漏了一點。我為什麼沒看見自己的復蘇通告?我是指第二次,2001 年 4 月,不是 2002 年 12 月那次。我應該看見的,我當時在那兒,而且已經習慣於査看那些名單了。我被喚醒(第二次)是在 2001 年 4 月 27 日星期五,名字應該在隔天早上的《時報》上的。因為我查過了,確實有:『D·B·戴維斯』的名字,在 2001 年 4 月 28 日星期六的《時報》上。 從哲學意義上講,只用一條墨線就想創造出一個不同的宇宙是絕對不可能的,這就像想讓歐洲大陸消失一樣不可能。是否一些舊的概念,如「時間流的分支」,「多重平行宇宙」,就都完全正確呢?我是否被彈進了某一個不同的宇宙,因為我在準備過程中耍了些把戲?即使我找到了在這個宇宙中的麗奇和佩特?是否還有另一個宇宙在什麼地方(或是什麼時間),在那個宇宙中佩特慟哭到絕望為止,然後便四處流浪想法子謀生,為人所棄?而在那個宇宙中,麗奇從來都沒能跟著她奶奶逃走,而不得不忍受芭拉報復性憤怒的折磨? 只一條線並不足以構成一幅完好的圖片,歷史是由無數的點滴構成的。那一晚我也許是睡著了,漏掉了我自己的名字而沒看到,然後第二天早上就把報紙塞進了垃圾槽裡,以為我已經讀完了整篇報紙。我的確是那種心不在焉的人,尤其是在我想著工作的時候。 但如果當時我真看到了,那我又會怎麼做?去那兒跑一趟,見見我自己——然後完全瘋掉?不,因為如果我看到了,我就不會去做後來我所做了的那些事——對我來說是「後來」——而只有做了後來那些事才會有登在報紙上的那個名字。所以說,那種事永遠也不會發生。這種控制屬負反饋型,還自帶嵌入式「自動防故障安全電路」,因為這一條歷史軌跡之所以存在,就依賴於「我沒有看到它」這樣一個事實。很明顯,「我可能會看見它」這種可能性,早就在基礎電路的設計中被列為「不可能」中的一項,而被徹底擯除在外了。 「神的意志為我們刻畫了各自的宿命,又大致因此決定了我們將如何去做。」自由意志和宿命都寫在同一句話裡,兩者都正確無疑。只有一個真實的世界,也只有一個過去,一個將來。「正如其開始,現在,乃至將來,無盡的世界,阿門。」只有一個……然而卻大而複雜,以至足夠容納自由意志、時間旅行,以及所有的一切:聯動系統、反饋系統、警戒電路,等等。只要在規則範圍內,你什麼事都可以做……但你總是回到你自己的那扇門前。 我並不是惟一一個做過時間旅行的人。福特列出過太多除此之外再無法解釋的案例,安姆布羅斯·比爾斯①也一樣,還有那兩個出現在特裡亞儂宮花園裡的少女①。我隱約還有種感覺,老特威徹博士按下時間機器開關的次數比他自己所承認的要多,但我懷疑有多少是因為時間旅行的緣故。拿我自己來說,只有三個人知道,其中兩個還不相信。就算你完成了時間旅行也不見得能做些什麼,正如福特所說,只有在蒸汽機時代,你才能造得出蒸汽機。 ①安姆布羅斯·比爾斯:美國著名科幻作家,寫過無數科幻及奇想小說。 ①特裡亞儂宮花園裡的少女:源自邁克爾·科爾曼的著名奇想小說《一次冒險》,講述了兩位英國少女在 1901 年的法國巴黎凡爾賽宮特裡亞儂花園裡散步時,突然發覺周圍的景致變成了 1789 年,儘管位置沒變,時間卻回到了過去,於是她們由此開始了一系列的冒險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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