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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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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我當著她的面簽了名,她甚至還牽強附會地加了幾句(在麗奇的財產轉讓書上寫下:作為愛貓同仁的一分子,她認識我和佩特,並認為我是個值得尊敬的人,而佩特即是此沉默的見證)她還用了一個長句「——據我個人所瞭解他被稱作是丹尼爾·B·戴維斯——」等她在我的簽名以及她自己的簽名上蓋好了她的印章,我解脫地歎了口氣。就讓芭拉試試看能不能找到什麼法子,連這也改得了! 她好奇地瞥了一眼轉讓書,但什麼也沒說。我嚴肅地說:「悲劇是無法挽回的,但這能幫上些忙。給孩子的教育基金,你知道的。」 她拒絕收取公證費,又回到辦公室裡去了。我轉回身面向麗奇說道:「把這拿給你奶奶,告訴她帶著它去布若雷美洲銀行的分行。其餘的一切他們會處理的。」我把它放在她面前,她連碰也不碰。「這值一大筆錢吧,是嗎?」 「相當大一筆呢,以後還會更值錢的。」 「我不要。」 「可是,麗奇,我希望你能擁有它。」 「我不要,我不會收下的。」她的眼中充滿了淚水,聲音也顫抖起來,「你要永遠地離開了,而你……你再也不關心我了。」她啜泣著,「就像上回你跟芭拉訂婚時一樣。其實你可以就簡簡單單地帶著佩特,來跟我和奶奶一起住的。我不要你的錢!」 「麗奇,聽我說,麗奇。已經太晚了,就算我想要,現在也收不回來了。它已經是你的了。」 「我不管,我甚至都不會碰它一下的。」她伸出手去撫摸著佩特,「佩特不會跑開去離開我的……但你卻要強迫他那麼做。現在我甚至連佩特都沒有了。」 我用同樣顫抖的聲音回答道:「麗奇?麗奇·蒂奇·塔維?你想再見到佩特……和我嗎?」 我幾乎聽不見她的聲音。「當然了。可我做不到。」 「但你可以做得到。」 「啊?怎麼做?你說你要去接受長期休眠……三十年,你說的。」 「是我說的,我必須那麼做。但是,麗奇,你可以這麼做:做個好姑娘,去和你奶奶在一起生活,去上學讀書——就讓錢慢慢自己堆積。等你二十一歲的時候——如果你還想見我們的話——你自己也會有足夠的錢去接受長期休眠了。等你醒來之時我就在那兒等著你,佩特和我,我們兩個都會等著你的。這可是個很嚴肅的承諾。」 她的神情變了,但還是沒有笑。她想了相當長一段時間,然後說道:「你真會在那兒等我?」 「是的,但我們必須要約個日子。如果你打算這麼做,就切實按我跟你說的去做。你去委託世界保險集團公司幫你安排,而你只要保證他們接受指令,不早不晚,就在 2001 年 5 月 1 日那天叫醒你。我會在那天趕到那裡,等著你。如果你想一睜開眼就看見我的話,你還必須同時給他們留個特殊指示,否則他們不會讓我進去的,最多讓我在候客廳裡等——我瞭解這些聖殿,他們非常吹毛求疵。」我拿出一個信封來,那是我在離開丹佛前就已經準備好了的,「你不需要記住這些,我已經為你全都寫下來了。收好它就行了,而等你二十一歲生日那天你就可以自己做決定了。但你可以肯定,佩特和我一定會在那兒等你的,不管你會不會出現。」我把準備好的指示放在股票證券的上面。 我相信我的確使她信服了,但那兩樣東西她還是哪個都不碰。她瞪了它們一會兒,然後說道:「丹尼?」 「是,麗奇?」 她不願意抬頭,而她的聲音是那麼輕,以至於我幾乎聽不見她在說什麼。「如果我這麼做了……你會跟我結婚嗎?」 我耳中一片轟鳴,眼冒金星。但我用比她說話的時候大得多的聲音堅定不移地回答她道:「是的,麗奇。這正是我想要的,這也是我為什麼這麼做的原因。」 我還有另外一件東西要留給她,一個準備好的信封,上面寫著「如果邁爾斯·甄垂不幸逝世,請打開此信。」我沒有跟她解釋這件事,我只告訴她說把信收好。那裡面裝的是芭拉五花八門的生平檔案、婚姻記錄和其它一些東西。在一個律師的手裡,這將成為法庭上一份強有力的指證,使他不費吹灰之力就能贏了官司。 於是我把我當技術軍士那會兒用來標識身份的戒指給了她(那是我惟一擁有的戒指),並告訴她說那戒指是她的了:我們訂婚了。「對你來說它太大了些,但你可以先留著。等你醒過來的時候我會再送給你另一個戒指的。」 她把它緊緊地握在手心裡。「我不要別的什麼戒指。」 「好吧,現在最好跟佩特道別,麗奇。我必須要走了,我一分鐘也不能再耽擱了。」 她用力擁抱了佩特一下,然後把他交還給我,極鎮定地看著我,即使淚水不斷地自她眼中湧出,順著臉頰一滴滴滑落,留下了條條清純的淚痕。「別了,丹尼。」 「不是『別了』,麗奇。只是『回頭見』而已。我們會等著你的。」 我趕回村裡的時候已經十點一刻。我發覺一架直升飛機空中客車已經安排好即將在二十五分鐘內出發,前往市中心,於是我找到惟一一家二手車拍賣行,以歷史上最快的速度交易成功,我的車就這樣脫手了,到手的現金只有其真正價值的一半。 剩下的時間剛夠我偷偷摸摸地把佩特塞進飛機(他們對會暈機的貓還是很介意的),而我們十一點剛過就抵達了鮑威爾的辦公室。 鮑威爾一副苦惱的樣子,因為我取消了我自己和互助信託公司之間的安排,不再打算把財產交由他們處理,同時他還十分傾向於責備我弄丟了自己的文件。「我無法要求同一個法官在同一個二十四小時裡兩次批准你的委託書。這是非常不合常規的。」 我在他面前揮舞著鈔票——現金,上面是令人信服的圖案。「沒關係,儘管罵吧,上士。我這筆買賣你到底做是不做?如果不做,直說好了,我會逆流而行,上樓去找中流砥柱公司的,因為我今天就要走。」 他仍舊很惱火,但終於還是放棄了。於是他抱怨我為什麼要求冷凍休眠的時間多加六個月,還不想保證喚醒我的確切時間。「合同上通常說允許『加減』一個月,這也是出於擔心管理方面出現什麼不測因素的考量。」 「這個合同不行,這上面寫著 2001 年 4 月 27 日。不過我可不介意那文件的標題上寫的是『互助信託公司』,還是『中流砥柱公司』。鮑威爾先生,我買你賣。如果你不賣給我我想要買的東西,那我自然會去找賣這東西的人。」 他改了合同,我們兩人都分別簽過。 十二點一到,我徑直回去他們負責體檢的那個醫生那裡,接受最後的檢査。他看著我道:「你一直都很清醒嗎?」 「清醒得就像法官一樣。」 「光自己說沒用,我們會知道的。」他要我轉過身去,幾乎和「昨天」一樣仔細檢査著。最後他放下他的橡膠錘,張口說道:「我覺得很奇怪。你現在的狀況可比你昨天那時候好得多了。真是不可思議。」 「醫生,事實真相你連一半也猜不到。」 我抱著佩特,撫慰著他,這時他們給他打了第一針鎮靜劑。然後我自己也向後躺倒,讓他們在我身上擺弄著。我猜想,或許我還可以再多等一天的,甚至可以等得更久些,正如我做出一天也不多待的決定一樣,這又有什麼關係呢——然而,事實是,我發瘋似的、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 2001 年。 下午四點過後,佩特的頭平躺在我胸前,我愉快地再次睡著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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