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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隨便怎麼理解都行。不管怎樣,我坦白告訴您,我們期望您能夠和蓋洛維先生合作。我們不光製造產品,還得把他們賣出去。」

  「哦,那我有沒有機會從事任何工程技術類的工作呢?」

  「那由您自己決定。您可以使用任何公司設施,所以您大可以做您想做的事。」

  「工藝設施?」

  柯提斯瞧了一眼麥克畢,於是總工答道:「當然了,當然了……只要是合理的範圍內,當然了。」他的口音滿是蘇格蘭的格拉斯哥腔,以至於我幾乎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①格拉斯哥:英國城市。

  蓋洛維以輕快的語氣說道:「這不就解決了。對不起,請原諒。先別走,戴維斯先生——我們想要拍一張您和第一款受雇女郎的合影。」

  於是他拍了他想要的照片。我倒是很高興能見到她——就是那一款我花了無數心血和汗水親手搭起來的型號。我想看看她是否還能工作,但麥克畢不讓我啟動她——我不認為他真相信我知道她是如何工作的。

  整個三四月間,我在受雇女郎公司度過了一段美妙時光。我得到了我想要的所有專業工具、不可或缺的商品目錄、實驗室、一台繪圖丹(受雇女郎公司自己並不生產繪圖機器,所以他們使用市場上最好的產品,即阿拉丁公司的產品),還可以用專業術語與人交談——對我的耳朵來說,那簡直就是絕妙的音樂!

  我開始了一段和恰克·佛魯登伯格的特殊交往,他是總工助理之一。依我看,恰克是那兒惟一真正的工程師,其他的則全都是教育程度過高但只需要用計算尺的技工……包括麥克畢。因為在我看來,這位總工程師,恰好是一個絕妙的例證,證明了可不是只要有文憑和蘇格蘭口音就能當得了工程師的。在我們更加熟絡之後,恰克承認他也有同感:「麥克並不真正喜歡任何創新的東西,他這人做事,寧願採用他祖父當年在美麗的科林德河畔時那種工作方式。」

  ①科林德河:位於蘇格蘭,格拉斯哥市旁的一條河。

  「那以他現在的職務來說,他都在幹些什麼?」

  佛魯登伯格也不知道具體的情況,但似乎現在的公司更像一個單單從受雇女郎公司租用專利(我的專利)的製造業企業。大約二十年以前,曾經有過一次為節省稅務而進行合併的浪潮,受雇女郎公司的股票被用來換取了製造業公司的股票,而新公司沿用了我所創建的那家公司之名。恰克認為麥克畢就是那個時候被雇用的。「我想,他也分了一杯羹。」

  恰克和我通常會在晚上一起坐著喝啤酒,一邊討論討論工程方面的事啦,公司需要些什麼啦,這個那個的。一開始他對我最感興趣的地方即我曾是個休眠者。太多人了,我早就發現,他們對休眠者都懷有一種讓人不自在的特殊興趣(好像我們都是怪胎似的),所以我儘量不讓人們知道我是其中之一。但恰克只是對時間躍遷本身著迷罷了,而他的興趣所在還是很健康的:他想知道在他出生之前的那個世界到底什麼樣,而我又能精確地記得那宛若昨天的種種,因此由我來回憶最適合不過。

  作為回報,他倒很樂意批評那些常常在我腦海裡翻滾的新器具,而當我正打算粗製濫造一些其實……對公元 2001 年來講……早就過時的東西時(我不斷地犯這樣的錯誤),他就會及時糾正我的思路。在他友善的指導下,我正以極快的速度追趕著現代科技,成為一名現代工程師。

  然而,在四月裡的一個晚上,當我向他描述了我關於自動化秘書的想法之後,他緩緩地對我說道:「丹,你是否一直在用公司的工作時間設計這個新器具?」

  「啊?不,並非如此。怎麼了?」

  「你的合同是怎麼簽的?」

  「什麼?我沒簽過合同。」柯提斯把我的名字放進了職員工資冊裡,蓋洛維拍了一張我的照片,然後又來了個鬼記者,問了我幾個傻問題,就這些。

  「嗯……好夥計,在你能夠肯定你自己的立場之前,對這個新產品,我是什麼也不會做的。這確實很新,而我認為你一定可以成功的。」

  「關於這一點我根本就沒擔心過。」

  「先把這事放在一邊吧。你知道這家公司的情況,它正在盈利,而我們會生產出優良的產品。但是,這五年來我們生產出來的惟一的新產品卻是那些我們早就獲得了專利的產品。在麥克那兒,什麼新玩藝兒都甭想通過,但你卻能繞過麥克直接把這東西拿給大老闆看。所以,不要……除非你想把它交給公司,就只為了一份薪水。」

  我採用了他的建議。我的設計工作繼續進行著,但任何我認為足夠完善了的圖紙都會被我燒掉——一旦將它們印入腦海,我就不再需要它們了。我一點也不覺得心虛,他們雇用了我,但根本就沒打算讓我當工程師,他們付我錢只是把我當成蓋洛維的櫥窗模特。等我的廣告價值被榨幹之後,他們就會給我一個月的薪水,提出一個感謝議案,然後讓我開路走人。

  不過到那個時候我就已經又是一個真正的工程師了,有能力自己開一個辦公室。如果恰克想跳槽的話,我就帶他一起走。

  傑克·蓋洛維沒有把我的故事交給報社,而是在全國性的雜誌上慢慢上演。他想讓《生活》雜誌把我的故事廣為傳播,試圖讓他們像三分之一世紀以前,受雇女郎第一個產品型號面市時所做過的那樣。《生活》雜誌並沒上鉤,然而,在那個春季裡,他的確又策劃著和其它幾個地方聯繫過了,想和廣告一起刊登。

  我想過要留鬍子,免得被人認出來,但隨後我就發現,沒人認出我來,而即使認出來了也沒人在乎我。

  我收到相當數量古裡古怪的信函,其中一封是個男人寫來的,他向我保證說我一定會在地獄裡永受地獄之火的煎熬,因為我公然違背了上帝安排給我的生命旨意。我把那封信給扔了,一邊思索著,如果上帝真反對發生在我身上的這一切,那他根本就不應該讓冷凍休眠成為現實,那樣我也就不會被打擾了。

  但我確實接到一個電話,那是 2001 年 5 月 3 日,星期二。「斯庫爾茲夫人在線上,先生。您要接聽這個電話嗎?」

  斯庫爾茲?該死的。上一次我給道笛打電話的時候答應過他,說我會處理此事的。但我把它置之腦後了,因為我不想那麼做。我幾乎可以肯定,她就是那些怪人中的一員,對休眠者苦苦糾纏,非要問他們隱私問題不可。

  但自從我十二月出院以來,她已經打過好幾次電話,道笛都跟我說了。和聖殿的政策相一致的是,他們拒絕把我的地址給她,只答應她給我傳個口訊。

  好吧,就讓她閉嘴吧,這是我欠道笛的。「把她的電話接進來。」

  「是丹尼·戴維斯嗎?」我辦公室的電話沒有顯示屏,她看不到我。

  「講吧。你姓斯庫爾茲?」

  「噢,親愛的丹尼,聽到你的聲音可真是太好了!」

  我沒有立刻回答。她繼續說道:「你不認識我了嗎?」

  我認識她,沒錯。這是芭拉·甄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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