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弗諾·文奇 > 真名實姓 | 上頁 下頁
一六


  陷阱也跟以前不一樣了。戰後十周時間,巫師會對陷阱所作的改變之多,甚於過去兩年間所作的調整。他時不時搖晃搖晃臉,甩掉滴落的水珠,更仔細的朝某一叢灌木或路旁哪塊大石頭張望。他走得很慢,繞來繞去,不時比劃或說出一道符咒。

  總算來到城堡瞭望塔前。岩漿翻騰的護城壕裡爬出一頭黑色怪獸,紅光閃爍的眼睛瞪著他。連阿蘭的模樣都變了:那件石棉T恤沒有了,盤問來客時也沒有過去的幽默感。滑溜先生不得不仰起頭來,直視他那顆其大無比的頭顱。怪獸將熔岩潑向他們時,牛蛙嚇得在他脖子與衣領間來回亂竄,它的皮膚貼在他身上,又冷又黏。口令不一樣了,問題中的敵意更重,但滑溜先生還是應付裕如。幾分鐘後,阿蘭慍怒的回到熱氣騰騰的池子裡。吊橋放了下來。

  大廳和過去沒多大區別,或許更乾燥了些,更亮堂了些。人卻比從前多得多。滑溜先生來到門口時,所有人都抬頭盯著他。他將自己的旅行外套和帽子遞給一個穿制服的僕役,步下石階,一面辨認大廳裡的人,一面心裡嘀咕:氣氛怎麼如此緊張、滿懷敵意?

  「黏糊!」英國佬走出人群,蓄著絡腮胡的臉上展開一個熟悉的笑容。

  「老滑!真是你嗎?」(在某些環境中,這句話並不單純起修飾作用。)

  滑溜先生點了點頭,稍過片刻,對方也點點頭。英國佬幾乎跑過兩人中間的空地,伸出一隻手,拍打著對方肩膀。「來呀,來呀,咱們可有不少話得好好聊聊。」

  其他人好像接到暗號似的,回頭繼續方才的交談,不再理會這一對朋友。兩人走進大廳外一間起居室。滑溜先生的感受好像一個人畢業十年後重回母校:過去的熟人幾乎全不在了,他覺得自己再也不可能融入這裡。只過了十個星期啊,不是十年。

  黏糊英國佬關上厚重的大門,大廳裡說話的聲音聽不見了。他示意老滑在一把椅子上坐下,自己忙著調製飲料。

  「外頭全是模擬器,對不對?」老滑輕聲問。

  「嗯?」英國佬不聊閑天了,悶悶不樂的搖搖頭,「也不全是。我招了四五個徒弟,盡力讓這個地方有點人氣,看上去旺一點。你可能注意到了,我們的安全措施作了不少改進。」

  「看上去更強,但都是表皮功夫,骨子裡沒什麼大變。」

  黏糊聳聳肩,「本來也不指望蒙過你這種高手。」

  滑溜先生傾過身子,「黏糊,老夥計裡還剩下誰?」

  「唐不見了,郵件人也不見了。雜種威利·J 一個月來上一兩次,也不像從前那麼愛逗樂了。我想埃莉斯琳娜還在系統裡,但沒上這兒來。要不是這會兒,我還當你也不見了呢。」

  「羅賓漢呢?」

  「沒影兒啦。」

  頂尖高手就這幾個人。那只牛蛙,弗吉尼亞,他原本以為不逼他出賣巫師會是她大大退讓了一步,看來她其實沒作出多少實質性的讓步。牛蛙臉上凝固著一個看不見嘴唇的笑意,滑溜先生心想,不知是不是表示出她的洋洋得意。

  「到底出什麼事了?」

  對方歎了口氣,「您老還沒注意到吧,現實世界裡經濟大蕭條,人人都把責任推到我們網絡破壞分子頭上。」

  「——我也知道,單是這一點只能解釋小巫消失的原因,可羅賓漢居然也不在了。老滑,照我看,咱們那幫老夥計要不然死了——我說的是真正意義上的死亡——要不然就是嚇壞了,擔心只要一回另一層面,他們也會落個真正死亡的下場。」

  這些話聽起來真是耳熟,歷史好像重演了。「你這話什麼意思?」

  英國佬靠得更攏,「老滑,政府明顯在大蕭條的原因上撒了謊。他們說是一系列程序錯誤,加上破壞分子的活動,兩者共同引發網絡故障。真實情況不可能是這麼回事,咱們知道得一清二楚。沒有哪個尋常破壞分子能引起這種大崩潰。就在大崩潰前一刻,我看了當時政府還剩下的數據庫。幹出這種事的人,能量可比破壞分子大多了。我還問過威利,或許該用審訊這個詞兒。我認為,發生的是一場該死的大戰,現實世界的現狀、在這個層面的現狀,都是這場大戰造成的後果。」

  「戰爭?誰跟誰打?」

  「遠超過我的人之間打,超過我的程度就跟我超過黑猩猩的程度一樣。這些人物,按我們的叫法,是:郵件人,埃莉斯琳娜,另外,有這個可能……滑溜先生。」

  「我?」老滑緊張起來,對面的人是個潛在對手。他當即放出偵測程序,探查對方的通訊線路。他眼下的力量雖說受到政府限制,仍遠高於任何普通大巫,理當輕易測出對方有多大能量。但英國佬的力量卻像雲霧般彌散開來,揣摩不透。滑溜先生說不清此人是否跟自己同屬一個量級,事實上,他對英國佬的能量一無所知。這實在不是個好兆頭。

  英國佬好像沒注意他的偵察。「我是這麼想來著。但現在又說不準了。我敢肯定你被參戰的某一方利用了,就像威利,或許還有唐一樣。我現在才知道,你被某個人攥在手掌心裡了。」他伸出手指一捅蹲在滑溜先生肩頭的黃眼睛牛蛙,一星威士忌濺上那東西的臉。弗吉尼亞——或者別的控制牛蛙的人——不知如何是好,牛蛙先一呆,這才回過神來,噴出一小股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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