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弗諾·文奇 > 真名實姓 | 上頁 下頁
一五


  「現在我們還有些小事,」弗吉尼亞接著道,「你可能會稱之為清剿行動。近二十年來,我們一直在和網絡破壞活動作鬥爭。那些破壞分子毫無責任感,將一己私利置於人民利益之上。現在有了你,我們希望能徹底消滅這種現象:

  「我們要求你提供目前在網上活動的破壞分子的真名實姓,尤其是你過去所屬的那個團體的成員,那個所謂的巫師會。」

  他早就知道,總有一天他們會提出這個要求,但事先知道也罷,這一刻還是一樣難過。「對不起,我做不到。」

  「做不到?是不願做吧?放明白點兒,波拉克,我們給你自由,但你要為這個自由付出代價。代價就是聽我們吩咐。你犯下的罪行足夠在牢裡呆一輩子,而且我們都知道,你這個人太危險,理應終身監禁。有些人的想法還不止這個呢,波拉克,並不是人人都有我這麼好心腸。他們的打算很簡單,一了百了,把你跟你那位普羅維登斯的女朋友一塊送上西天。」這番威脅直截了當,符合她的個性,但說話時她卻沒有直視波拉克的眼睛。自從他從戰場回來,雖說她還是跟從前一樣氣勢洶洶,卻總有點底氣不足。

  她掩飾得很好,但波拉克看得明白,她自己都不知道應當如何是好,該畏懼他呢,還是尊敬他?或者二者兼具?不管想法如何,有一點很清楚:波拉克這個人很神秘,她捉摸不透。他對她的看法也跟當初不同,這個女人頗有想像力。這就有點好玩了,因為這個人,羅傑·波拉克,毫無特別可言。日子一天天過去,他覺得自己仿佛是當初那個巨人遺下的空殼,雖然再三追憶,卻只能模模糊糊回想起那時的壯舉。

  羅傑微微一笑,幾乎有點可憐她。「做不到,也不願做。我想你也不會因為這個整我,弗吉尼亞——先讓我說完。只有一件事比我和埃莉斯琳娜更讓你的上司擔驚受怕,他們害怕還有其他擁有同樣威力的不知姓名的人,也許就是郵件人,從他消失的地方再度冒出來,重回系統。要對付這種顛覆活動,你們只有埃莉和我這兩個專家。你們的人不會訓練一批背景乾淨的網絡人才取代我們,就算有這個本事,你們也不肯。我敢打賭。一個安全部門越是擔心,越不會把這種權力交給任何一個人。滑溜先生和埃莉斯琳娜你們瞭解,是可知因素。這兩個專家掌握了權力,走到邊緣,又回來了。只有一個原因,使我們沒有推翻現存政權、獨攬大權,這就是我們的自製力。」

  有一會兒工夫,弗吉尼亞啞口無言。波拉克看出,她對他的態度之所以與從前不同,這就是癥結所在。個體必然被無限權力所腐蝕,她畢生所受的都是這種教育。但波拉克卻在大有機會統治全人類的情況下拒絕了權力,她對這一點大惑不解。

  最後她笑了。笑容一閃即逝,還沒等他留意就消失了。「好吧,你的話我會通報給上頭。也許你說得對。從長遠看,網絡破壞活動威脅著自由精神,這是美國的立國之本。但目前只不過讓人有點頭疼。我在社會安全署的上司或許會繼續用從前的法子和破壞分子鬥爭,容忍你在,呃,這個單獨事件上不服從,只要你和埃莉斯琳娜繼續忠心耿耿保衛我們免受超人威脅。」

  波拉克大松一口氣。他十分害怕安全署會因為這個抗命不從而毀掉他。幸好政府永遠不會打消對郵件人的懼意,看來他和戴比·夏特利——埃莉斯琳娜——再也不會受人威逼出賣他們的朋友了。

  「但是,」警察接著道,「這並不是說你再也不用理會巫師會的事。最有可能再次出現超人威脅的地方就是那裡。有關系統的事,破壞分子最有經驗。這一點連軍隊也看到了。就算將來的超人產自巫師會外,單單出於自負,他也會在那個圈子裡露面,跟郵件人一樣。

  「除開別的工作,我們要求你每個星期必須在各主要圈子裡花幾個小時,成為圈子裡的一員。只不過現在你受我們的指揮,任務就是發現類似郵件人威脅的任何跡象。」

  「我想再見見埃莉。」

  「不行。那條規定不可變更。你本該感激我們才是。一個人勉強還受得了,兩個人在一塊兒,我們絕對無法容忍。你們兩個只能分頭前往另一層面。去了一個,我們手裡還有另一個作為後備武器。只要你們倆不在另一層面碰頭,就有辦法對付你們,讓你們無法合謀對付我們。羅傑,我們決不是開玩笑:一旦發現你們兩個或者你們的代理程序在另一層面碰頭,你們就完了。」

  「嗯。」

  她兇神惡煞瞪了他半晌,看來把他的沉默當成了默許。此後半小時裡,她向波拉克詳細佈置本周任務。這種事在另一層面安排起來便當得多,但弗吉尼亞(或許還有安全署)活像跟老辦法結了婚,覺得還是老法子穩妥可靠。他這一周的任務是繼續恢復社會保險記錄,監視南美洲各數據網絡。要做的事難以勝數,他的力量又受限於安全署,簡直做不完。很可能要拖到十月大選期間,社會安全機器才會運轉如前。

  本周晚些時候,他們要他去一趟巫師會。羅傑知道他會數著時間。等待真難熬啊。

  弗吉尼亞還是老樣子,語氣嚴厲,一本正經,直到她和司機準備動身時,這種態度才有了改變。站在門口,她幾乎有點難為情的開了口:「上個星期我讀了你寫的《安娜·波利恩》……寫得挺好的。」

  「聽上去你好像有點意外似的。」

  「不不。嗯,我是說,是的。可能是有點出乎意料。說實話,我讀了好幾次,都是用的安娜這個角色。我覺得你寫的比我從前讀的所有讀者參與遊戲更有深度。我有個感覺,如果更聰明點兒,說不定哪天我真會保住自己的腦袋,阻止亨利的陰謀。」

  波拉克笑了。他想像佛吉尼亞這個眼神冷峻的警察讀《安娜》的樣子,認真分析她那位監獄裡的病人的心理,被小說情節深深吸引。

  「有這個可能。」

  事實上,也許哪一天,她真的會變成一個挺不錯的人。

  但當他轉身回屋時,弗吉尼亞已經被他拋到了腦後,他將重返巫師會!

  濃霧深重,寒意襲人。霧濃得幾乎成了細雨,吹過山坡。遠處景物全都籠罩在迷霧中,只有當霧氣稍散才一小片一小片露個影子。站在沼地上方的山脊,城堡看上去跟以往有些不同,更沉重、更厚實、更陰暗。

  滑溜先生走下熟悉的山坡。肩上蹲著的牛蛙仿佛感應到他的不安,爪子將他的皮夾克抓得更緊了。它黃色的泡泡眼轉來轉去,把周圍一切記錄在案。(總的來看,這只牛蛙的本事大大長進了,現在幾乎已經超出業餘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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