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弗諾·文奇 > 天淵 | 上頁 下頁 |
一四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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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新,你給我回來!那是統領大人的船。你會——」麗塔跑下碼頭,她馬上意識到自己的錯誤,竭力止步。但已經晚了,她的雙腳離開了地面,速度只有每秒幾釐米。她從地面飄了起來,不斷旋轉。麗塔又尷尬,又氣惱。要是沒有人揪住她,她會一路轉下去,直到撞上她本次航行期內的丈夫的腦袋,幾百秒後再落入湖裡。 行動時機到。他的程序告訴他,人群裡沒人朝這個方向看,他安插在勞安全部門的定位器也報告說,目前沒有任何監控器材盯著他。而雷諾特也仍在統領木屋裡忙著。他命令本地定位器暫時關閉,趁機一步踏進灌木叢。事後稍稍做點手腳,定位器發送的數據就能證明他一直留在這兒沒動過。這段時間足夠他辦完該料理的事,再神不知鬼不覺地回來。不過,就算布魯厄爾的監控人員沒有當場發出警報,這種事仍然是走鋼絲,驚險萬分。但無論如何都得除掉雷諾特。 範手指攀著石壁,飄然上行。速度並不快,始終注意讓灌木叢遮擋住自己。這是個不引人注意的小角落,但仍舊充分顯示出阿裡·林的超群技藝。石壁本來是鑽石,但阿裡·林從堆積在L1龐雜體表面的礦石裡採集出岩石,做成了真正的岩石峭壁。峭壁表面斑駁,好像歷經過流水數千年的侵蝕。這種水漬美得不遜於任何紙上或純數字化的繪畫作品。遠赴開關星的航行開始之前,阿裡便是一位一流的建園者。聚能之後的這些年裡,他變成了一位更加偉大的藝術家。只有當一個人將全部精力集中到唯一一件他熱愛的事物上時,他才有可能達到這種造詣。他和他同伴的成就真令人歎為觀止……這裡,還有其他無數地方,都充分地證明,聚能可以賦予掌握這一技術的文明以無窮的威力。應該好好利用,只要使用方法得當就行。 設備隧道就在上面幾米處。這裡飄浮著幾個定位器,範感應到了。它們為他繪出了隧道門的外形。 意識的很小一部分仍舊對準了碼頭處的人群。沒有誰往這個方向看。有些身手敏捷的人聚在碼頭上,組成一條人鏈,伸向空中六七米高。跟演雜技一樣。組成人鏈的男男女女不斷朝各個方向旋轉,這是零重力環境中的標準做法,有助於克服方向感的錯亂。一些易莫金人呻吟著轉開臉,不敢看水面。平平整整的一大片水面,老老實實躺在下方,是一回事,可突然間感到水面成了陡直的水壁,朝自己直壓過來,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這能讓有些人吐出來。 人鏈頂端伸出一隻手,一把抓住麗塔的腳腕。人鏈向後縮了回去,把她安全地放回地面。範輕觸掌心,碼頭處的聲音立即在他耳邊響起。喬新有點窘,不住向妻子道歉:「奇維說沒關係,可以用船。駕船沒問題的,我是太空飛行員呀。」 「管理飛行員的飛航主任,喬新,跟飛行員完全是兩碼事。」 「差別不大。沒有聚能者,我也能辦成點事。」喬新在桅杆下坐定,調整調整風帆。小船在碼頭附近兜圈子,穩穩地浮在水面上。水裡可能有一股吸力,能夠將船身穩定在水裡。但船尾的尾跡卻掀起半米多高的浪頭,浪花翻卷,跟正常重力環境中浪頭在水面張力的作用下所形成的浪花一樣。人群中響起一片喝彩,連麗塔都忍不住大聲叫好。喬新駕著小船慢慢駛近,想重新泊靠在碼頭上。 範一拉,身體與設備隧道入口成水平狀。他通過遠程控制解除入口艙門的鎖定。湖泊園的一切設備都與定位器兼容,真是謝天謝地。艙門輕輕開了,範飄了進去,毫不費力地關上艙門。 他有大約兩百秒。 他推著狹窄的隧道壁,快速向前飄行。這裡沒有視覺增強,牆體是未經加工的鑽石一號上的金剛石。範雙手輕推,加快速度。雙眼眼底不斷打開一幅幅地圖,這些圖他早已認真研究過。托馬斯·勞打算把湖泊園當作他王國的中樞,今天的開園儀式之後,這裡便會成為禁地。他動用了最後一批熱核掘進裝備,開闢出這些狹窄的甬道,讓他可以直達哈默菲斯特所有的要害樞紐。 范的一批微型間諜向他顯示,距離新開闢的聚能中心出入口只有三十米了。沒有危險,勞和雷諾特都在聚會上,沒有下崗休眠的所有聚能中心技術人員也都在享受盛宴。他有足夠的時間完成對聚能中心的破壞。範雙腳一撐,同時張開雙手撐住牆壁,控制身體的飄行。 破壞?誠實點吧,這是謀殺。不對,不是謀殺,是處決。或者說,是在兩軍交鋒的戰陣上消滅敵人。範在戰鬥中殺過人,有艦對艦作戰時遠程殺人,也有直視對手時面對面搏殺。眼下的情況沒什麼不同。就算現在的雷諾特只是一台被聚能的自動化機器,只是勞手下一個沒有自主能力的奴隸,那又怎樣?從前,在具備完全的自我意識時,雷諾特也是個邪惡的人。範對她從前所屬的瑟維勒一族很瞭解,那一族的惡行並不完全是對手毀滅它之後進行栽贓嫁禍。過去有一個時期,安妮·雷諾特扮演的就是現在裡茨爾·布魯厄爾的角色,而且效率肯定高得多。光看外貌,這兩個人極有可能是孿生兄妹:蒼白的皮膚,紅頭髮,一雙冰冷的、令人望而生畏的眼睛。範極力想像著遠景:總有一天,他會推翻勞-布魯厄爾的統治;總有一天,他會殺進 「無影手」號,終結布魯厄爾的那個恐怖王國。是的,我要對安妮·雷諾特做的事和戰場上的廝殺沒什麼兩樣。 範發覺自己已經飄行至聚能中心的入口處。他的手指輕輕動彈,下達指令,打開入口大門。我剛才浪費了多長時間?放在視像一角的時間表告訴他,不過兩秒鐘。 範的手指焦躁地彈動著,大門滑開,他飄進這個靜悄悄的房間。聚能中心內燈火通明,但他的眼底視像卻驟然一暗,變成一片空白。範像個突然失明的人一樣,小心翼翼地移動身體。片刻之後,一批微型定位器從隧道飄了進來,他從自己衣服上也抖落了一些小間諜,它們共同在他周圍形成一個網絡。他的視像稍稍恢復了一些。范迅速來到磁核成像儀的控制台前,盡力不理會視像中的大片暗角和盲點。在聚能中心這個地方,定位器運行不了多長時間。只要這裡的強力磁場一啟動,定位器裡的電子元件便會被燒毀。有一次,一顆被磁化的微塵式定位器高速掠過中心,劃傷了特魯德的耳朵。從那以後,他便用真空吸塵法將這裡所有的定位器清除了。 但這一次範並不打算啟動磁場,所以,在他安排陷阱的這段時間裡,他的小間諜會活得好好的。他在房間裡四處穿行,判別各種儀器。和平時一樣,中心內安放著一排排控制台,形成了一個井井有條的迷宮。這裡的器材不可能使用無線連接,各種自動化設備都以光纜和短距離激光鏈接與磁核成像儀相連。超導動力線纜繞來繞去,通向他現在無法看到的區域。哈。他的定位器飄近了總控台。總控台的設置沒有更改,仍舊保持著特魯德上次離開時的樣子。很長一段時間以來,每次輪班上崗,範都要花許多千秒和特魯德一塊兒在聚能中心盤桓。范·特林尼從來沒有對聚能設備的運行情況表現出特別的興趣,但特魯德喜歡誇誇其談,於是範也越來越瞭解這裡的情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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