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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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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你想像的少得多,範。你最堅定的支持者我們全都認真研究過。」 選擇再簡單不過。誰會願意踏上一條單程旅途,一去不返?對方非常謹慎,房間裡沒有一個他的堅定追隨者,除了薩米。「薩米?」 旗艦艦長望著他的眼睛,嘴唇哆嗦著:「大人,真——真對不起。瓊想讓我換一種生活方式。我們——我們仍舊是青河人,可我們不能跟您上船。」 範點點頭:「啊。」 蘇娜飄近了些。範意識到,只要他猛撲過去,應該可以一把抓住動力椅的扶手,一拳搗開她的胸膛。然後撞傷我自己的手。蘇娜的心臟兩三個世紀之前就已換成了機器。「孩子,范,這是一個美好的夢想,在追求這個夢想的過程中,我們成了今天的青河人。可說到底,它仍然只是一個夢,一個註定幻滅的夢。」 範什麼都沒說,轉身走開。門邊出現了警衛,等待著押送他。他沒有看自己的孩子們,走過薩米·帕克面前時也沒有說一句話。在那顆死寂、冰冷的心臟深處的某個地方,範希望他的旗艦艦長過得幸福。薩米背叛了他,但他跟對方的其他人不一樣。還有,顯然薩米真的相信那套遠航艦隊的鬼話。蘇娜描述的那支艦隊,誰會出錢裝備它?絕不可能是精明的貿易者蘇娜·文尼,也不可能是她面如鐵石的孩子們,同樣不可能是那些為這一天謀劃已久的同謀。建造一支由真 正的鐵棺材組成的艦隊便宜得多,也安全得多。我父親肯定理解這種做法。最好的敵人是長眠不醒的敵人。 範走進一條長長的走道,周圍是一批由陌生人組成的警衛。這將是范與蘇娜的最後一次見面,蘇娜那張臉在範的腦海中盤桓不去。老嫗的雙眼噙著淚水。最後一次演出。 一間小小的船艙,幾乎一片漆黑。小型營帳裡的下級官員住的那種小房間。密封袋裡裝著工作服。一個標牌向他輕聲細語,一個名字浮現在他眼前——范·特林尼。 和平常一樣,只要範讓怒火淹沒自己,往事便會湧上心頭,比任何頭戴式的輸出更加鮮明。返回現實則像一個惡毒的笑話。蘇娜的「遠航艦隊」並不是一隊鐵棺材。即使到了現在,距蘇娜的背叛兩千年後的現在,範仍然想不通這是為什麼。最大的可能是,叛徒中仍有另一些人,掌握著一定權力、卻沒有完全喪盡天良,他們堅決不同意殺死範和那些忠於他的人。組成「艦隊」的飛船比裝上吸附式推進器的貨船強不到哪兒去,船艙裡除了淪為難民的范的手下和冷凍設備之外,幾乎空無一物。但是,「艦隊」的每艘飛船都被設定了一條不同於其他船隻的航線。航行千年後,這批人四散在人類空間的各個角落。 他們沒有被殺害,但範已經吸取了教訓。他開始了自己緩慢、秘密的返航。蘇娜早已是活人再也夠不到的目標了,但他和她共同締造的青河還在,這個背叛了他的青河。而且,他仍舊沒有放棄自己的夢想。 但是……如果不是薩米找到了他,他還是會老死在特萊蘭。現在,命運和時間給了他第二次機會:聚能,還有它可能創造的未來。 范拋開過去,重新調了調太陽穴和耳朵裡的定位器。要做的工作比以前多得多。他應該冒險多跟文尼面對面談幾次。接受反饋訓練以後,文尼能學會如何應付勞的突襲式盤問,而不至於徹底露餡兒。嗯,這倒不難。難的是怎麼誘導他,向他隱瞞自己的終極目標。 範在睡袋裡翻了個身,讓呼吸變成輕輕的鼾聲。在他的眼皮後面,圖像切換到他對雷諾特和聚能監控員的監視數據。從長遠看……?只要不出什麼愚蠢的意外,從長遠看,最大的威脅依舊是安妮·雷諾特。 -27- 暗黑降臨的第一天,倫克納·昂納白飛到卡羅利加灣。這些年裡,昂納白來過這裡很多次。豈止來過,光明中期剛過他就到了卡羅利加,當時這個大坑底部還是一口沸騰的大鍋呢。那以後的幾年裡,附近山坳出現了一個小城鎮,居民都是建築工程人員。雖說這個小城坐落在高地,但要在光明中期施工,還是熱得讓人受不了。不過工人的薪水很高。發射場建在更高的高地上,由皇家政府和商業公司聯合投資。後來,倫克在這兒安裝了降溫設備,生活條件才好些。有錢人直到漸暗期才露面,在形成火山口的巨大環形山壁內安頓下來。過去五個世代裡,每一代有錢人都是這麼過的。 儘管來過這麼多次,但這一次的感覺是最怪的。在蜘蛛人的意識中,暗黑期的頭一天是一條分界線,重要性遠遠高於其他一切分界線。這種觀念反過來又更加凸顯了這一天的重要性。 昂納白從易奎托利亞高原趕來時乘的是商業航班,不是旅遊飛機。易奎托利亞離這兒雖說只有五百英里,但在暗黑期的頭一天,它卻是富豪雲集的卡羅利加灣向外飛行的極限。昂納白和他的兩名助手(其實是保鏢)耐心地等其他人沿著繩網通道下飛機後,才穿上皮大衣、加熱腿套,拿起兩隻馱籃——這正是他們這次飛行的目的所在。快到艙門時,倫克納失手沒抓緊繩網,一隻馱籃滾到飛機乘務員腳邊。這只特別設計、可以適應各種氣候條件的馱籃敞開了一半,露出裡面的一個個塑料袋,袋裡盛著顏色如石頭一般的粉末。 倫克納從繩網通道上跳下地來,扣好馱籃。乘務員被逗樂了,笑道:「那個笑話我也聽說過:山上的泥巴就是易奎托利亞高原最棒的出口貨。今天倒頭一次碰見有人把那個笑話當真了。」 昂納白尷尬地聳聳肩。微笑有時是最好的偽裝。他重新背起馱籃,系緊皮大衣的扣子。 「呃,嗯。」乘務員好像打算再說點什麼,又忍住了,她退到一旁,鞠躬致意,目送三人走下飛機。三個人啪嗒啪嗒走下舷梯,來到停機坪。突然間,他們領悟到剛才那個乘務員想要說什麼。一個小時前離開易奎托利亞的時候,氣溫是冰點以下八十攝氏度,風速超過每小時二十英里。連從易奎托利亞候機廳走到飛機前那短短一段路,他們都離不開加熱呼吸器。 可這兒……「媽的,這地方簡直是個火爐!」職銜較低的那位安全人員,布龍·索娜克,放下她的馱籃,扒下身上的皮大衣。 級別較高的保鏢大笑起來,其實她跟同伴犯了同樣的錯誤:「你以為會怎麼樣,布龍!這是卡羅利加灣呀。」 「沒錯,可這是暗黑期的第一天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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