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弗諾·文奇 > 天淵 | 上頁 下頁
五一


  勞跟過去一樣,仍舊參加每隔一兆秒舉行一次的艦隊管理委員會的例會。隨著輪值班次的變化,與會者自然每次都不一樣。今天伊澤爾·文尼參加了會議。他已經為這個小夥子安排好了一次小小的驚喜,瞧瞧他的反應一定很有趣。裡茨爾·布魯厄爾也來了,所以他沒讓奇維出席。勞暗自好笑。媽的,沒想到這小妮子能把一個大男人氣成這副模樣。

  按照勞的吩咐,委員會的例會已經和勞自己的易莫金管理人員會議合併起來,稱為「輪值幹部會議」。這種做法是想表明,不管雙方過去有什麼爭端,現在大家都是一條船上的人了,只有合作才能生存下去。當然,這種會只是個幌子,不可能有什麼實質性的成果。真正的決定是勞和安妮·雷諾特或裡茨爾·布魯厄爾以及安全人員私下商量之後做出的。那種密談通常發生在常規勤務輪班之外的空當①。不過,說決策是在這些每兆秒一次的例會上做出的也不完全是假話。勞手指一點會議議程:「那麼,進行最後一項:安妮·雷諾特對開關星的探測報告。安妮?」

  【① 有關這一時間段,後文將詳細解釋。】

  安妮毫無表情地糾正他的話:「天體物理學家的報告,統領大人。但首先,我有一點要求。我們這個領域還需要至少一位未『聚能』的專家。你知道,對技術分析的結果做出判斷需要……」

  勞歎了口氣,私下商談時她也在這個問題上緊咬著他不放:「安妮,我們沒有資源呀。這個研究領域,活下來的專家只有三個人。」而且都是聚能呆子。

  「但我需要一名能運用常識做出判斷的分析家。」她聳聳肩,「好吧。按照你的指示,我們撥出了兩名天體物理學家,從點亮之前便連續值勤。請記住,他們有五年的時間研究這個問題,最後才做出彙報。」她向空中一揮手,大家面前出現了一艘經過改裝的青河交通艇。小艇的每一個側面都加裝了燃料箱,船頭是一排排密密麻麻的探測器。艇側一個拱起的結構上伸出一面銀色的盾帆。「就在點亮之前,李博士和溫駕著這艘小艇進入開關星的近地軌道。」另一個視窗顯示出下降軌跡,在距開關星表面五百千米左右進入軌道。「盾帆調整得很合適,在它的保護下,他們在那個高度安全飛行了一天多長的時間。」

  駕駛交通艇的其實是喬新手下的「聚能」飛行員。勞朝喬新點點頭:「幹得很好,飛航主任。」

  喬新心裡樂開了花:「謝謝您。那次可真驚險,可算有了往後能對我的孩子吹一吹的事了。」

  雷諾特沒理睬他的話,彈開幾個視窗,顯示出以不同光譜在低軌道拍攝的圖像:「從一開始,對這些資料的分析就遇上了困難。」

  大家聽到了錄下的兩個聚能者的對話。李是易莫金人,說話的是另一個聲音,帶青河口音,肯定是溫:「我們早就知道開關星的質量和密度與普通G級恒星沒什麼差別,現在又製作出了高解析度圖譜,確定了恒星內部的溫度和密度——」李博士以聚能者特有的急促語氣插了進來:「但我們還需要更多的微型衛星……管他什麼資源不足。至少需要兩百顆,點亮期間持續監測。」

  雷諾特暫停錄音:「我們給他們抽調了一百顆微型衛星。」又彈出幾個視窗,已經是點亮之後了,李和溫也回到了哈默菲斯特,仍舊爭個不停。雷諾特彙報工作時總是這樣,密集的圖像、表格和錄音。

  溫又開口了,聲音疲憊不堪:「哪怕它處於『關』的狀態,內部密度仍舊是典型的G級星。開關星沒有坍塌的跡象,但表面氣流的深度卻只有不到一萬千米。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李又說道:「點亮之後,恒星內核結構好像仍舊是老樣子,跟關閉狀態時完全一樣。」

  「這一點我們無法斷定,沒辦法更接近它。」

  「不,問題是它的各項數據都是非常典型的G級星呀,我們有模式分析……」

  溫的聲音變了。這一次語速快得多,聽起來沮喪不已,幾乎到了痛苦的地步:「這麼多數據,全擺在這兒,這個謎團卻跟以前一樣解不開。我一直在研究它的反應路線,到現在已經五年了,可還是跟黎明時代的天文學家一樣摸不著頭腦。恒星內核深處肯定有什麼東西,不然的話,開關星早就坍塌了。」

  另一個聚能者的語氣十分焦躁:「有一點很明顯,即使處於關閉狀態,開關星仍在釋放射線、能量或是別的東西,但這種東西經過了某種轉換,發生了某種交互作用,於是強度降低,變弱了。」

  「問題是,那種東西是什麼?是什麼?如果真的有那種東西,星球表面諸層為什麼不坍塌?」

  「因為這種交互作用發生在恒星可見光層的最底層,那一層確實坍塌了!射縮①。我用你的軟件模塊演示給你看!」

  【① 聚能人的行話。詳見下文。】

  「用不著,全是瞎扯,跟幾年前沒什麼區別。」

  「可我有數據!」

  「那又怎麼樣?在恒定熵狀態下可逆熱力過程是封閉的——」

  雷諾特關閉了錄音:「他們這樣爭論了好幾天。大多數都是他們之間的行話術語。綁定在一起執行同一項目的聚能者經常會發明出這類只有他們自己明白的行話。」

  勞在椅子裡直起身體:「如果只有他們兩個人明白,我們怎麼知道他們說的是什麼?你被封在外面了嗎?」

  「沒有,至少不是通常所謂『被封在外面』。溫博士非常沮喪,他開始隨機考慮各種不大可能出現的極端解釋。如果是個正常人,這種方式或許會打開思路,但——」

  布魯厄爾大笑起來,開心極了:「這麼說,你的天文夥計徹底找不著門了。丟球了,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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