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弗諾·文奇 > 天空的孩子 | 上頁 下頁 |
一四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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傑弗裡聽後小跑起來,瑪格達和愛斯芭讓他小心,但他沒有放慢速度。 「我也看到金黃的東西了!」斯庫魯皮羅插嘴道,「喂,高處那條道的!再往前走一點。鳥群還沒發現,但樹冠上有被穿透的窟窿——」 傑弗裡他們消失在岩石轉角處。拉芙娜等人趕過去時,發現三個人正瞠目結合地站在那裡:面前的金幣不是一隻手抓得起來的,而是數以百計的金幣和寶石。一條金色閃光鋪就的小徑,它們就這麼躺在直射的驕陽下。的確,春季森林的茂盛樹冠上被撕開了兩道寬大的口子。在陽光照射的地方,細密的璀璨光芒不協調地取代了綠色的陰 影。但阿姆迪,你在哪裡?難道真像童話故事裡一樣,一個朋友在臨死前變成了寶藏? 傑弗裡爬上岩石,腳扣樹幹,探身俯視懸崖深處。他的視線急匆匆地掃過樹枝。金幣就在他手邊,到處都是,他完全不曾留意。「他在哪裡?」傑弗裡喊道,「哪裡——」他突然停下,站穩腳跟,然後用力一拉,扯出了一個卡在岩石間棱角分明的東西。那是——過去是——一個保險箱,沒有成為碎片的部分表面拋過光,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拉芙娜感覺有人碰了碰她的肩膀,轉身發現是陰鬱嚴肅的歐文。他把頭向上一揚,拉芙娜順著他的視線望去,一個組件大小的昏暗物體卡在了高處的樹枝上。她注意到裡托走到樹下,抬頭仰望。這傢伙少見地沒有大發議論。 拉芙娜吞了口唾液,然後看著傑弗裡,他還冒險在崖面與樹幹間搜索。「求你快下來吧,傑弗裡。」她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寬慰。 「我們必須找到他,拉芙娜。」 「我們會的,我保證。」她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注視那個一動不動藏在樹裡、傑弗裡剛好夠不著的東西,「但你不應該站得那麼高,太不安全了。我希望你現在就下來。」 他瞪大眼睛凝視著她。這種眼神她已有多年未見了。那時他尚未長大成人,還沒有混跡於否認者中間,還沒有背叛她而後救下她。他又變回範在兇殺草地救出的那個小男孩了。 傑弗裡歎了口氣:「好吧。」他說完便小心地爬到安全的地方。沒人開口,但當傑弗裡踏上地面時,差不多人人都注意到了樹上的那具屍體。 取下那具屍體,最困難之處就是不讓傑弗裡插手。 屍體。要把它當作屍體、造物或者組件,不要去想它是阿姆迪勒拉尼法尼的一部分。這個生物無疑已經死了。可憐的傢伙被樹冠上一根尖刺一樣的樹枝貫穿,那裡的常綠針葉還沒開始生長。這根偶然出現的「長矛」刺穿了它的整個身體,留在外面的樹枝幾乎有十五釐米長。 當他們取下屍體時,木女王高聲向林登小隊通報了最新消息。 「好的!」傳來了回答,「我們正在和這群頑固的海鳥大戰——去去去!它們正在我們前方圍著什麼東西盤旋著。」 瑪格達、愛斯芭和傑弗裡一起坐在地上。她們終於讓他冷靜了下來。拉芙娜倚著一塊巨石,把各種信息一股腦兒全都發給「縱橫二號」。根據斯庫魯皮羅的錄像,飛船已經定位了七具屍體,全部確認死亡,但恐怕今天只能回收這具,還有保羅·林登發現的那具。這麼說,我有空考慮別的事情了。但現在,她的注意力還留在那具被刺穿的軀體上,沒有去察看其他窗口。 一名林務員正在鋸樹,其他人扯著控制高枝的繩子。裡托在樹下兜圈子,樣子比拉芙娜見過的任何爪族,甚至單體,都更像真正的狗。裡托沒怎麼說話,看上去既好奇又困惑,而且難得表現得很愚蠢,或許她本來就是這樣。但拉芙娜記憶中的狗都很聰明,足以領會主人的不安——而且裡托顯然還記得阿姆迪。她給可憐的阿姆迪勒拉尼法尼惹了不少麻煩。拉芙娜只希望這個小東西不會像傑弗裡與阿姆迪的其他朋友那樣受傷。 就在他們把屍體放到地面時,傑弗裡甩開了瑪格達與愛斯芭。除了裡托,所有人都讓開了。幸運的是,屍體的頭部已經不可辨認:樹枝把整張臉都打爛了。屍體上裹著一條長長的斗篷。傑弗裡在它旁邊跪下,裡托滑步上前,狐疑地打量著屍體。傑弗裡揮手驅趕單體,伸手去掀斗篷—— 裡托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叫,從他身後沖了上去。她撕咬著屍體的咽喉,發出憤怒的尖叫。 傑弗裡好像根本不在意。他雙膝著地,茫然地凝視,無比震驚。瑪格達和愛斯芭撲上前去抓裡托,但她卻從屍體上滾下來,沖進小徑 深處的矮樹叢。她發出怪異的低吼聲。片刻後拉芙娜才意識到,那是笑聲。傑弗裡沒有抬頭,但說話的口氣滿是不解:「這不是阿姆迪的任何一個組件。」 最後拉芙娜仔細觀察了那具破爛的屍體。屍體的一隻爪子伸到了斗篷外面,爪尖染過色,腳上那個看起來像腳鐐的東西是銀制的。除此之外,這個生物的口鼻部位都發灰,它應該比阿姆迪的任何組件都年長。 木女王混雜在屍體周圍的人類當中。她將斗篷全部掀在一邊,凝視屍體良久。然後她退開了。「是你認識的共生體嗎?」拉芙娜問,但木女王沒有回答。而現在其他共生體也都湊到跟前。「我從來沒見過它。」有人用薩姆諾什克語說。「也許是我們認識的哪個共生體新添的組件。」「不太可能。它太老了。」歐文插嘴道:「我們得到另一具屍體那邊,免得它被鳥啄乾淨了。」既然它身份不明,這麼說話就更容易了。裡托歡笑不已。她開始發出響亮的咯咯聲,更像平日的裡托了。這一次,沒有誰能無視她了。大家飛快地轉過身,然後驚愕地面面相覷。過了一會兒,連拉芙娜也明白了那幾句簡單的和聲:「維恩戴西歐斯死了。維恩戴西歐斯死了。維恩戴西歐斯死了!」 -38- 薩姆諾什克語中沒有任何詞匯能描述未來二十四個小時裡發生的事情。據木女王說,爪族語中有些和聲能夠描述這種局面:一段充滿巨大變數的時期。這些變數可能導致全面的災禍,可能度過劫難,也可能指向輝煌的勝利。而對於拉芙娜來說,這段時間就是一刻不停的麻煩與決策,中間夾雜了短時間的打盹、吃東西,接受莉絲·阿爾明用「縱橫二號」診療室的設備,為自己體檢。「你現在脫水、饑餓,全身都是傷口,但食物、休息和診療室的設備能輕鬆地讓你復原。『縱橫二號』還診斷出你有腦震盪。只要你別太拼命工作,應該不會有問題,只是這一點,診療室恐怕幫不了你。」莉絲展顏一笑,「另外,我敢說我能修復你折斷的鼻子和麵骨!只會佔用你幾個小時,之後只要你自己小心——」 拉芙娜急忙讓她別說了。她可沒時間做整容手術。 第二天后半晌,飛船將她從午覺中喚醒。她真的感覺好多了!但與剩餘孩子的第一次全體會議將於十五分鐘後開始。離開指揮甲板前,她檢查了個人日誌和「縱橫二號」收到的最新消息。根據飛船的追蹤,大掌櫃的飛艇降落在冰牙山脈東方的一個哨站那裡,或許是為了獲取補給?然後它又再度升空南行。在王國一帶,斯庫魯皮羅用他的小型飛艇——王國僅存的飛行器——監視著內維爾的蓬車隊。 拉芙娜最早做的幾件事之一,是檢查「縱橫二號」遭受了多少損失與破壞。她悄悄地去掉了範在激光炮上的功率放大級。因為發生軟件故障而致使新城堡灰飛煙滅,光想想就毛骨悚然。當然,她也不想在內維爾留下的內部裝潢上浪費時間。於是,走進新會場的瞬間,她才發現那裡早已面目全非。內維爾兜售民主期間營造的溫馨氣氛早已無影無蹤。就連一台遊戲機都沒有剩下,空留一兩處設備接口。內維爾毫不留情地把飛船上的設備拆個精光,只為創建她一天前發現的監控系統。牆壁的主題也全部更換成了星際景觀。該景觀位於銀道面上,但距離中心非常遙遠,處在深淵的邊緣,或許已經進入超限界下層。那是從斯特勞姆超限實驗室看到的景色。 有座講臺設在星際壁紙前面,後方是內維爾的座椅,幾乎和他為拉芙娜打造的王座一樣令人動容。拉芙娜猶豫不決地走向講臺,卻沒有坐下。有人向她微笑問好,氣氛卻並不歡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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