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弗諾·文奇 > 天空的孩子 | 上頁 下頁 |
一二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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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肯定會的,先生。」拉芙娜回答。 八體咧嘴一笑:「那無所謂。今天下午我就會起飛。你知道,即使在幾百米之上,空氣也會相當涼爽。這是自然本身的空調。我想我在旅行途中會很舒服。」 「那就是說,你不帶我們去?」拉芙娜儘量雲淡風輕地問。 「乘客與空勤人員還沒有最終確定。」他說。他的兩個組件目光犀利地盯著傑弗裡。 拉芙娜繼續順著話題往下說:「維恩戴西歐斯去嗎?」 「當然。他坐第二艘飛艇。」大掌櫃朝機庫方向晃晃鼻子,「沒有阿瑞塔莫的地方了。但我們還有網絡。我會繼續監督我的全球經營。」 「裡托呢?」傑弗裡問,仿佛只是在打發時間。 大掌櫃惱怒地哼了一聲:「裡托不去。在封閉的空間內,那小怪物——我是說,那個忠實雇員的殘體——實在太難對付了。」他所有的組件頭部都轉向拉芙娜,「但這不是你們倆要問的重要問題吧。」 拉芙娜盡力與他對視:「當然不是。還有我和傑弗裡,以及你偷走的孩子們,格麗、提莫和——」 「不行。」雖然他用了小女孩的高頻嗓音,但答案是斷然否決,「他們要留下。」 「但是——」 「我不希望他們礙事。我——」共生體內心有了微妙的轉變。拉芙娜幾乎覺得,他心中什麼地方感到尷尬,想要表現得坦白一點。「提莫是個好員工,和共生體同樣值得敬重。他在這裡很安全。格麗也很安全。儘管他們是人類,但保護他們對我也很重要。你該知道,維恩戴西歐斯甚至比我更討厭人類,而且有時候我會想,他也許沒有意識到你們多麼脆弱。甚至連我都發覺,很難理解真正的新思維意味著什麼:這不是自然的狀態。我保證最後會把他們還給你。在此期間我也會讓他們遠離維恩戴西歐斯。」他向拉芙娜努努鼻子,「我想帶你一起去。和你一起被抓住的共生體會和維恩戴西歐斯一起去北方。他們可以很好地驗證你的說法。」 「傑弗裡呢?」拉芙娜問。 「取決於你們兩人。我想知道約翰娜·奧爾森多在哪兒。你們隱瞞了些什麼。我們聽到了你們昨天在牢房裡的密謀。坦白實情,你們倆都可以坐我的飛艇過去。」 「我們說的就是實情,」傑弗裡說,「而且也沒什麼密謀!」不過他們的確用了幾個小時來決定在這種情況下該說什麼。大多數談話都是靜悄悄地寫字,或者是隱晦的暗示。 大掌櫃的話語與傑弗裡同時傳出:「否則——就像兩天前我對你們說的那樣。傑弗裡將隨維恩戴西歐斯前往北方。」 「我肯定會讓約翰娜的弟弟開口的,大人。」這是通過澤克傳出的維恩戴西歐斯的聲音。 拉芙娜瞥了傑弗裡一眼,看到了他不耐煩的神色。他們的「密謀」結果很簡單:如果你沒有什麼可坦白的,而對方又不相信這是事實,那你就沒法說服他人。好吧,假裝坦白或許能推遲最壞的結果。若不是她勸過傑弗裡,由她先採取行動,他早就開始說謊了。一定另有辦法,只要再給我一點時間。但如果真有解決辦法的話,昨天他們那般費盡心機也該找到了。背向大掌櫃、傑弗裡和澤克,她凝望著水塘。在中心附近有些她之前沒留意的東西。這裡或那裡,有些伸出水面的觸鬚在慢慢晃動。它們並不捕捉昆蟲。那些觸鬚更大,更像藻類的葉片而不是烏賊的觸手。這就是支持她的烏賊理論的確切證據。她感到自己在抿嘴微笑:換個場合,她一定會高聲歡叫。 她回頭看著大掌櫃。除了與傑弗裡商定的謊言,她再無其他準備,但如果現在拖不住時間的話,那就真的糟糕了。「機場如此寬闊,你卻將我們帶到這裡來。你想讓我們看這片水池,是吧?為什麼?」 澤克發出憤慨的和聲。一定是維恩戴西歐斯對改變話題不耐煩了。所幸大掌櫃組件眾多,他的注意力更易分散。他側身而行,幾個組件向水池上瞟了一眼。最終說話時,他權威人士的語氣無可置疑:「我注意到,你從未對烏賊提出過實質性的問題,甚至在與約翰娜弟弟獨處時也沒有。我在想,你是否意識到了它們對我的計劃何等重要。」 拉芙娜點點頭:「我有一項理論。現在我認為,我對烏賊的瞭解比你多得多。」 「哦,真的?」大掌櫃挑釁似的走上前來,「你認為自己知道了什麼?」他看上去不像在發怒,但她感到,這個共生體作為商人和發明家的龐大自我被激怒了。 「烏賊並不是沒有腦子,只知模仿。它們已經學會了你的語言,而且最近也學會了我的。它們能夠有條理地說這兩種語言。」 「是的,那又如何?」 「烏賊就是你最初與熱帶群落溝通的媒介,也是你在所有共生體失敗後,依靠的交流媒介。」 大掌櫃發出一串哢嗒聲,表示喝彩:「非常好。完全正確。」他穩定了下來,語氣友好地繼續說,「看見裡托正在和它們玩嗎?」在水池另一端,裡托正在前後奔跑,高聲地對著水面咯咯,隨之水池中細小的聲音紛紛作答,「是瑞瑪斯裡托菲爾把這些生物從南海帶回來的,但依靠它們與群落溝通是我的想法。瑞瑪斯裡托菲爾屢試屢敗,屢敗屢試。我不知道它們被吃了多少,它們似乎絲毫不珍惜自身的性命。最終,瑞瑪斯裡托菲爾放棄了,但我要求他回去再試。和往常一樣,我的勤奮和堅持得到了回報。」他得意揚揚地抬頭,「這只是前進的一小步。之後我們又發現了幾種可以交易的商品,並得以通過談判取得了第一塊在這裡的保留地。」他的爪子揮舞著,朝機場、宮殿和工廠那邊大大地畫了個圈,「其他的一切眾所周知。」 「這麼奇怪的東西竟然會說話、能思考,你從來沒有為此困惑過嗎?」 「嗯,我當然困惑。我總是在考慮事物的深層含義。早先我提出過一個理論,認為它們可能是鯨的幼體狀態。眾所周知,鯨的智力高於鼬鼠,幾乎和單體一樣聰明。而且它們在池塘中游泳,可能還更聰明。」 過去十年,鯨的屍體偶爾會被潮水沖上王國的海岸。拉芙娜觀摩過其中兩具的解剖過程。它們像是水生哺乳動物。她對實驗結果進行了簡單的系統分析,得出結論,這些動物是爪族的遠親,那種永遠不可能再返回陸地生活的遠親。「烏賊不可能是幼體鯨。」她說。 「嗯,這我知道。過了一段時間後我發現,這些生物最終都會失去智力。只有為數不多的個體能夠生存超過一年,它們會像植物一樣紮根,變成沒有思維的產卵生物,從而生出下一代烏賊。在我發現這一現象之前,我在這裡的整個經營幾乎全部崩潰。我派出一支考察隊回到南海,找到了它們產卵的唯一島礁,然後把所有能夠找到的成熟產卵植株連根帶回。你可以看到它們露出水面的部分。」 「我看到了。」現在葉片出水比以前略高,而且更多地把葉面朝向人類和池邊的共生體。這景象如此熟悉,如此令人振奮……也如此令人不安。哦,范……在明亮的陽光下,她甚至看得見葉子上的眼狀斑點。它們或多或少沒有思想,但這也是朋友的孩子尚存的證據。她沿著池邊走向最靠近葉片叢生的地點,「你把它們連根拔起帶了過來?它們能活下來是你走運。它們更喜歡開闊海水的波浪,而不是這個咸水泥塘。」 「什麼?你怎麼知道?」大掌櫃的話語中既有氣憤也有好奇。本已坐下的組件又爬了起來,跟在她身後。 傑弗裡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不可能的,拉芙娜!烏賊看起來完全不一樣。那些眼睛,那——」 「它們是車行樹的幼體,傑弗裡。我以前沒見過車行樹幼體,所以我無法肯定。看看它們長大的樣子吧。」她朝那叢葉子一揮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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