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弗諾·文奇 > 天空的孩子 | 上頁 下頁
一〇二


  「當然啦,」怎麼著也比爪族單體強,「可要怎麼表演呢?」這可是馬戲團當時在王國表演時的重頭戲。

  阿姆迪突然眼睛一亮:「這件事我也考慮過了。」三個組件正在擺弄一根束帶,做起了繩圈,「那個單體總讓我看起來像傻瓜,也許我應該以其人之道——」

  他們說話時,裡托在阿姆迪身邊打轉,胡說八道的聲音越來越大。她已經進入阿姆迪的私人空間。他的五個組件突然轉向裡托,一起把三個繩圈套在她的脖子、前腿和後腿上。阿姆迪把裡托側身撂倒在地,她發出憤怒的咆哮聲。螺旋牙線在閣樓上咯咯大笑。

  阿姆迪後退幾步,仍緊緊拽著繩圈。「我說到哪兒了?」他問道,「哦,對。裡托還需要一套戲裝。」他的兩個組件走到遠處的手推車旁邊,取出一個圓錐形的皮項圈。項圈在他的組件之間傳遞,最後那個站在裡托身邊的組件把項圈系在了她的脖子上。

  裡托扭動著身子,嘴巴一張一合。她的嘶吼聲十分刺耳。圓錐形的項圈在她的腦袋上,擋住了一部分視線。她的叫聲變小了,意識到自己孤立無援。

  阿姆迪注意到了拉芙娜的表情:「我沒有傷害她,真的。這是小丑單體的最佳戲服。是不是這樣,傑弗裡?」

  「呃,是的。」傑弗裡的表情也很驚訝。阿姆迪勒拉尼法尼很少這麼咄咄逼人。與大多數共生體相比,這個八體很同情那些受壓迫者。

  「對了!現在該給小丑化妝了。」他把兩根染色棒遞給拉芙娜,「我告訴你畫什麼。只要別碰到她的眼睛或者震膜,就沒問題。」

  拉芙娜遲疑地看著那兩根木棒。把柄特意加寬了,嘴巴很容易咬住。而且阿姆迪的空閒組件多的是,他自己做就可以了啊。

  「你來吧,拉芙娜。思想聲讓我很不舒服,就算只是單體也一樣。我不想站在裡托身邊。」

  「好吧。」拉芙娜跪在那個單體旁邊,溫柔地撫摩她的脊背,就像孩子們對待他們的爪族密友那樣。裡托尖叫著,想要用爪子撓她,但最後漸漸安靜下來。

  「先繞著肩膀和腰部的震膜畫粉色圈……」

  這一過程持續了大約十五分鐘,傑弗裡幫忙塗其他顏色,最後裡托被打扮得比拉芙娜以前見過的爪族都漂亮,包括神賜。

  之後,阿姆迪把繩子重新系在了裡托項圈的一隻掛鉤上,然後把她放開了。裡托平靜了片刻,飛快地穿過豬廄,鑽進牧草堆上最明亮的角落。她不停地打轉,想要看看他們在自己身上做了什麼,不過一切都是徒勞。最後,這個可憐的傢伙被繩套纏住了,摔倒在地。

  「看到了嗎?」阿姆迪說,雖然他的熱情不高,「觀眾們一定會覺得這很好玩。」他努了努鼻子,「螺旋牙線都覺得好笑極了。」

  螺旋牙線正樂得腦袋上下晃動,直到阿姆迪發出一串表示「該你了」的和聲。然後他示意殘體下樓,螺旋牙線這才停下來。

  除了一個腦袋之外,他把所有腦袋都收了回去,看不到了。拉芙娜聽到了慍怒的咯咯聲。阿姆迪以一句歡快的話作答。他的三個組件拿起染色棒,剩下的組件則抬起頭,對著螺旋牙線比畫起來。

  那個殘體的組件一個接一個地走下樓梯,瘸腿的那個走在最後。四個組件在樓梯底部集結,憤怒地盯著阿姆迪。

  拉芙娜和傑弗裡交換了一個眼神,傑弗裡說:「當心點,阿姆迪。別忘了他是誰。」

  「我……我沒忘。我不會強迫他做任何事的。」阿姆迪走向豬廄的另一端,那裡掛著輓具。那裡小而舒適,空間足夠兩個共生體進行私人對話。片刻過後,螺旋牙線遲疑地跟了進去。他們倆消失在輓具架後。微小的討論聲傳來。「我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傑弗裡說。半分鐘過去了,沒有爭吵聲。此時,豬廄裡最響的聲音依然是馱豬的躁動聲和裡托的自言自語聲。

  外面漸漸嘈雜起來。拉芙娜聽出,那是娛樂表演中常見的老套樂聲。

  螺旋牙線和阿姆迪停止了排練。阿姆迪在豬廄裡疾走,他將所有人集合到一起,並確認了所有必要的道具都在一輛手推車裡。螺旋牙線向門口走去,他擦掉了身上塗抹的顏色,他覺得這種偽裝在距離王國這麼遠的地方毫無意義。現在,他的皮毛上塗著黑白相間的格子圖案。他牽著裡托。螺旋牙線看起來不太開心,很有可能是裡托的錯。拉芙娜走過去,想給他一些鼓勵。但螺旋牙線抬頭望著她,說出了自組件死後的第一句薩姆諾什克語:「我們會讓他們大笑的。等著瞧吧。」他的一個組件輕輕地碰了碰她。

  一個共生體在外面用力拍門,並發出響亮的咯咯聲。

  「他們準備好了,夥計們!」阿姆迪說,「拉芙娜,請到我左邊。」傑弗裡站到了八體的右邊,一切準備就緒,「別擔心。別擔心。我會給你提示的。一切都會順利的!」

  門已經打開,音樂變成了快節奏的樂曲。螺旋牙線蹣跚地走在日光下,裡托不情不願地跟在他身邊。在路過樂手(是這些守衛奏出了先前那些老套的樂聲)的地方時,拉芙娜看到一群相互之間留出禮貌距離的爪族,跟那天早上看到的烏合之眾截然不同。

  螺旋牙線仍然步履維艱,但他現在假裝兩隻腳都跛了。那兩個拽著皮項圈的組件靠得很近,好像聽力受損一般。自從畫了黑白格圖案之後,他就一直在練習這種步法。裡托沒有刻意表演,但她依舊在給她的「主人」添亂,這種樣子完美地烘托了螺旋牙線的演技:傻瓜和傻瓜的寵物。這是中世紀的殘酷笑話,觀眾的笑聲大到淹沒了音樂聲。

  接著,阿姆迪走了出來,兩個人類站在他的兩側。觀眾的笑聲停了,驚叫聲此伏彼起。那兩名守衛走上前,為他們鳴鑼開道,其中一個拉著那輛獨輪車。

  「跟著那些守衛走,」阿姆迪說,「旅店老闆對我說,他們是付過錢的顧客,付了雙倍的錢,來到台前臺後觀看我們的演出。」

  守衛沿著石板小路向旅店走去。到處都停著貨車,甚至在絞車平臺那裡也停著火車。絞車平臺在瀑布的轟鳴聲和薄霧中,看上去如同一座歪歪斜斜的眺望台。

  很多爪族在旅館的柱廊下觀看,此時守衛們已經繞過這座建築物,領著列成長隊的表演者和花了大價錢的顧客,來到圓形露天競技場。這是拉芙娜在爪族世界裡見過的最大的一個。

  阿姆迪的劇團在競技場邊緣的雨篷下停下,也避開了觀眾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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