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弗諾·文奇 > 天空的孩子 | 上頁 下頁 |
七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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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拉芙娜坐在中間那輛貨車的頂上,身邊還圍坐著螺旋牙線的組件。螺旋牙線花了很大力氣才用貨物和繩子固定住她,事實上,她只是偶爾會頭暈。她盡可能放鬆地坐在車頂,保持一動不動的姿勢。拉芙娜的臉依然不能碰,鼻子和臉頰還很痛,如果碰到她折斷的骨頭和軟骨,就會痛得叫出聲來。 冰牙山脈以南有幾條狹長裂谷。他們現在位於冰牙山脈南面,所以只能沿著大陸邊緣的其中一條裂谷行進。人類在舊地球(尼喬拉星)時代,這些裂谷的地質活動都不活躍,但在類地行星中它們就很普遍了。在過去的多個世紀裡,這些山谷遭受了巨大的地面移動和熔岩流的破壞。更常見的情況是,二氧化碳或者甲烷充斥整條裂谷,殺死所有需要氧氣的生物,或者引發火焰颶風。這導致生態系統出現混亂的重疊雜糅,產生各種矛盾——至少「縱橫二號」遲鈍的分析系統是這麼認為的。 拉芙娜覺得,綁架她的匪徒要麼是瘋了,要麼有一位專家級的嚮導——那個共生體必須掌握所有快速便捷的逃生路線,知道如何應對這一帶倖存下來的危險生物。 正午時分,貨車停下了。共生體們四散開去狩獵午餐。有些獵物人類也可以食用。拉芙娜被安置在遠離其他人類和阿姆迪的地方。螺旋牙線再次冒險向她定向發聲說:「我想,切提拉蒂弗爾已經決定好要怎麼處置你了。接下來,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午後,他們走進一個剛剛發生過大災變的地區。方圓兩百米以內,鬱鬱蔥蔥的矮樹叢和茂密的灌木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又細又高的林木組成的稀疏森林。積雪在陽光下慢慢融化,只剩下小塊浮冰。這裡是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除了那條同樣在幾米遠的下坡處奔流不息的河流。車夫們緊張地四下張望,切提拉蒂弗爾走近貨車,鼓勵他們繼續前進,但在拉芙娜聽來,他的話毫無說服力。不過這些變化卻讓她覺得高興。要是今天「俯視之眼二號」還從他們頭頂飛過,這些傢伙就無處躲藏了。如果是行腳的反重力飛艇就更好了:切提拉蒂弗爾連聲音都聽不到。 這是整個下午最值得興奮的事了。 暮色漸深,拉芙娜看到切提拉蒂弗爾走到前方,在跟那個瘦削的五體商量著什麼。等切提拉蒂弗爾回來後,他揮手示意車夫再前進一百米。之後,車隊離開道路,駛向一片相對茂密的樹林——那裡就是今晚的宿營地。 晚餐和昨天區別不大,不過這次他們給了拉芙娜一點肉,她簡直餓壞了。拉芙娜竭力掩飾自己的食欲。螺旋牙線配合著她的表演,用了一種非常惱人的方式:把肉切成小片,然後一片一片喂她吃。為了證明她沒有胃口,他先是發出咯咯的噪音,就像在鼓勵一頭牲畜進食。好吧。拉芙娜只能繼續裝傻,而且儘量不看坐在遠處的傑弗裡、阿姆迪和加儂。 這一晚,沒有共生體再來打聽她的健康狀況。切提拉蒂弗爾他們已經做好決定了。殘耳朵和那個五體又在地圖前開了次會議,之後便熄了燈。有幾個共生體分散開去,各自藏身,這一點和人類宿營時有些不同。很難說出他們現在身在何處,或者誰負責放哨,不過確實有爪族在四處走動。拉芙娜看到河邊有幾個影子。是切提拉蒂弗爾。 過了約十分鐘,拉芙娜翻身靠近螺旋牙線最近的那個組件:「要吐了,要吐了!」 螺旋牙線發出抱怨的咕噥聲,但還是迅速起身了。當拉芙娜朝河流方向走去時,他甚至沒有表示反對。 在樹梢間透出的微弱星光下,他們勉強能避開低垂的枝條。前方河流怒吼著奔騰不息,遮蓋了周圍的一切聲響。她沒有看到閃爍的綠光。螺旋牙線將她拽倒在地。「待著別動!」他用定向發聲說道。看來他不願冒這個險,她應該高興才對。可是當她蹲下後,卻發現螺旋牙線悄悄下坡,自己打探情報去了。 拉芙娜蹲了很長一段時間,其間她還聽到了輕柔的咯咯聲。那聽起來像爪族語,但大多數和聲都不夠緊湊,尖叫聲和噝噝聲模糊不清。如果聲音再大一些,她也許能聽懂。有人在用斯庫魯皮羅製作的語音頻帶無線電,說話時非常小心,以防通信中出現傳輸問題。即便如此,聯絡範圍內還有其他人嗎?無線電裡傳出薩姆諾什克語……是內維爾在講話。內維爾正在通過軌道飛行器為他們提供信號中轉服務!她起身,朝聲音傳來的方向走近了幾步。 突然一隻手捂住了她的嘴,一條手臂摟住了她的腰。她被騰空拎了起來,然後又被輕輕地放了下來。是傑弗裡。他們倆在陰冷潮濕的地上躺了一會兒,誰都沒有說話。之後,阿姆迪的聲音傳來:「現在我們必須回去了。」 拉芙娜點點頭。阿姆迪就在他們身邊。她和傑弗裡站了起來。 下坡處傳來一陣哀號,就像野獸之間相互撕扯的聲音。傑弗裡拉著拉芙娜一起趴在隱蔽處。從營地跑向河邊的共生體吵嚷著,打破了夜晚的寧靜,怒吼聲縈繞四周。傑弗裡他們藏在一片矮樹叢裡,共生體們從旁飛奔而過。 案發現場就在河邊。打鬥聲更響了,中間還夾雜著組件鳴笛般的尖叫聲。有人被殺了。 傑弗裡起身,伸手幫拉芙娜離開樹叢。 拉芙娜的腿被枝條纏住,她藏得太深了!她扭轉身子,看向打鬥聲傳來的方向。現在聲音更響了,但聽起來正常了很多。有什麼人在用真正的語言發號施令。有亮光閃爍。他們還在河邊搜尋。 「我被卡住了!」她低聲說。 傑弗裡用脊背頂住那些低矮的枝條,然後用力向上推。拉芙娜聽到他在用刀削砍。阿姆迪就站在灌木叢的邊緣。他在傑弗裡抬高的同時用力一拉,拉芙娜滑出了灌木叢。 螺旋牙線從河邊跑來,他的五個組件都還在。「回營地去!」他說。傑弗裡攙著她,沒多久就到了。他們來到貨車邊,傑弗裡停了下 來,他讓螺旋牙線扶著拉芙娜,自己則繞過貨車,走進營地。 「他媽的怎麼回事!」那是加儂的聲音,但並不是挑釁。在螺旋牙線攙扶下,拉芙娜緩緩地走來,她注意到,加儂是獨自一人,馱豬都聚集在遠離打鬥聲的地方。這幾頭馱豬因為害怕而驚叫起來,加儂此時大概也是這種感受。現在能看到下坡那邊明亮的燈光了,傳來的聲音裡混合著尖叫和爪族的笑聲。 拉芙娜的手碰到了一隻冰冷的鼻子,她嚇得尖叫一聲,並用手環抱住了一個組件的頭。是阿姆迪的組件,他用只有他和拉芙娜能聽到的聲音說:「我好害怕,拉芙娜。」 「阿姆迪,過來!」傑弗裡的聲音傳來。他已經回到了自己睡覺的地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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