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弗諾·文奇 > 天空的孩子 | 上頁 下頁
七一


  共生體全都直起了身子,看上去十分順從。他們或許很好鬥,但還沒瘋狂到要去激怒維恩戴西歐斯的地步。通常情況下,他們在保留地西側巡邏,確保沒人越過邊界。當然了,共生體是不會主動離開保留地的,但總有熱帶佬越過邊界,湧入他們的地盤。這些愚蠢的單體。這就是熱帶群落的問題:這裡不存在真正意義上的政權。這些生物的行為難以捉摸。還有那麼一小撮極端分子,它們太過糊塗或者脾氣太過暴躁,什麼事都幹得出來。他手下的這些守衛本該抓住入侵者,然後帶去會議所的,可他們嫌太麻煩了,碰到不服從的,直接射殺完事。如果出了保留地,這麼做當然沒有問題,維恩戴西歐斯認為那是很好的休閒運動。但在這一邊,這樣的射殺行為要是被大掌櫃的人知道了,他們會如實地上報,而維恩戴西歐斯則要面臨各種麻煩。尤其是今晚。維恩戴西歐斯心想,我可不希望大掌櫃的走狗出現在這裡。

  維恩戴西歐斯說完注意事項,收起了憤怒的目光。今晚,他希望自己的手下能好好表現。「他們倆就在我們和圍欄之間的某個地方。別擔心他們到底在哪兒,只要我們沿著圍欄向前推進,最後一定能把他們趕出來。」兩個持槍的共生體不懷好意地笑了。他們以前做過類似的事。殺死愚蠢的單體是一回事,強迫會思考的爪族進入熱帶佬的領地完全是另一回事。「腳步輕點。注意聽我的信號。」他們必須安靜地等待,直到熱帶佬再次經過。在那之後,他們想怎麼叫喚都行。

  維恩戴西歐斯看著那些共生體排列成不標準的散兵線,慢慢向圍欄逼近。那個負責探照的共生體站在稍後一點的位置,將燈照向傳出可疑聲音的方向。

  維恩戴西歐斯跟在最後,邊走邊取出他的小型步槍。同時,他把腦袋伸向藏在口袋裡的通信設備,關閉了靜音功能,但還是調低音量,小到連他自己都聽不清楚。

  他對著口袋抱怨道:「他們沒有落在你說的那個地方。」他們墜機了,但他們還都活著。

  半秒鐘的延遲之後,另一頭響起內維爾的聲音。那個人類狂妄地反駁道:「好在被我發現他們要偷偷去你那裡,你已經夠走運的了。更幸運的是,我在為他們準備飛行器的時候動了手腳,也讓他們墜落在了正確的位置上,正如你交代的那樣。」

  維恩戴西歐斯沒有立馬回答。因為他發現,沉默常常更能激怒內維爾·斯托赫特,逼他說出更有價值的信息。片刻之後,內維爾果然說了一件更有價值的事:「你知道,呃,目標在逃離飛艇時帶了一套通信設備。」

  什麼!那他們豈不是能聽到我們的談話?維恩戴西歐斯忍住沒問。他早就知道,這些太空種族的「通信設備」跟無線電斗篷完全不一樣。除非內維爾更改設備程序,否則每台通信器在通過他的軌道中轉時,都會擁有一個獨立的「頻道」。於是,他只是大聲說:「真有意思。我猜,你一定早就屏蔽了它的呼叫功能。」

  「那當然,他們現在不過是帶了個磚頭跑來跑去而已,而我卻能告訴你他們此刻的具體位置。」

  當前,維恩戴西歐斯的計劃依賴於兩件超級強大,又極其令人惱火的工具,其一就是內維爾·斯托赫特的這個設備。還好內維爾離得太遠,否則我一定會忍不住殺了他。當下,維恩戴西歐斯只能溫柔地問道:「那他們現在在哪兒呢?」

  「離你的通信器三十一米遠。方位是四十七度。」他聽得出兩腿人說起專業術語時的那種揚揚得意。在其他人類面前,內維爾算得上欺詐方面的大師,但他對爪族的輕蔑態度太強烈了,以至於無處隱藏。

  幸運的是,過去十年裡,維恩戴西歐斯花費大量時間學習人類和飛躍界的知識。那些知識足以孕育出巨大的權力,不過拜一些宗教瘋子所賜,有些記錄已經難辨真偽。在數字方面,維恩戴西歐斯強過任何一個不借助工具的「天空的孩子」。他觀察著探照燈下的保留地圍欄,現在約翰娜和行腳都在那裡,他那些手下的前方。他對著那幾個共生體尖叫,命令他們圍住那堆瓦礫,獵物一定藏在那裡。

  今晚,他們將大獲全勝,雖然比起最初的計劃多了幾分風險。他本以為自己的兩個大敵會慘死在墜毀的飛船裡,而不是像現在,害他們在黑暗中苦苦搜尋,還要時刻留意燈光和噪聲不會引起大掌櫃的注意。話又說回來,現在這個狀況更有意思。此時此刻,行腳和約翰娜已經被趕到圍欄邊了。穿過圍欄意味著精神或肉體——抑或是兩者同時——被撕裂,他們必死無疑。但如果他們繼續保持不動,約翰娜又將落入維恩戴西歐斯的魔爪。這一次,就算行腳再狡猾也救不了她,因為行腳也和人類一樣無力抵抗。不管怎樣,我都贏了。

  維恩戴西歐斯走近他的手下。通常情況下,他痛恨待在熱帶的每一秒,更別說這種肮髒的室外作業了。但今晚……今晚他真的很享受。

  「我想,他們知道我們在哪兒。」行腳說。

  約翰娜點點頭。行腳正看向圍欄後的遠方,但她知道他說的是那些追捕他們的傢伙。她回頭看到幾個追蹤者的組件一閃而過。他們看起來離得更近了,現在探照燈幾乎一直彙聚在她頭頂上方。燈光照在那枚骷髏徽章上,閃閃發光。「他們大多從我們來的方向過來,或許我們可以從另一邊溜走……繞開他們。」這是個近乎絕望的提議。

  「不行,」行腳說,「你知道的,你跟熱帶爪族在一起可能沒什麼問題,因為你本來就夠沒腦子了。」典型的行腳式幽默,但約翰娜覺得這話裡可能藏著什麼要點。以前,她聽過很多發生在熱帶城市裡的故事。在那裡,一切都被吞噬殆盡,無論思想還是肉體。

  儘管如此,她還是決定配合他:「你也會沒事的,因為你也幾乎沒長腦子。」他沒有回答。過了一會兒,約翰娜說出那個令人傷感的事實:「我想維恩戴西歐斯是不會對我手下留情的。但我不會再讓他的臭爪子碰我了。」

  「他也不會對我手下留情的。」行腳的話裡沒有了玩笑似的戲謔,但也沒有約翰娜聲音中的那種苦澀。畢竟他是個漫遊者,總愛吹噓漫遊者無所畏懼。「你知道的,」行腳繼續說,「我一生中聽到的所有故事,包括過去的那些神話傳說,它們對熱帶佬的說法都是一樣的:這個地方對思想的傷害是致命的,只有那些想在歡樂中尋求毀滅的人才會來到這裡。看看那兒,」他指了指被維恩戴西歐斯一行人照亮的方向,「幾乎看不到一個熱帶佬。我們能聽到它們吟唱,但思想聲都被雨水和濕氣壓制住了。你看,維恩戴西歐斯的那些手下相互挨得多近啊。我敢說,這場雨對熱帶爪族影響更大,我們聽到的吟唱聲恐怕就是那些全身濕透、匆忙躲雨的熱帶爪族發出來的!或許我可以穿過這條街,在另一邊為我們找個藏身之所。」

  「如果你沒被維恩戴西歐斯的槍手擊中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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