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弗諾·文奇 > 天空的孩子 | 上頁 下頁 |
五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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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維爾惱怒地聳聳肩:「我相信,以我們現在的處境,壓根兒沒法知道上面到底發生了什麼。我們在這兒,足以證明超限實驗室發生過致命的事故。你也在這兒,再加上『縱橫二號』上的可見檔案,足以證明你的家鄉——可能也是我的家鄉——已經被摧毀了。天空寂靜無聲,足以證明飛躍界遭遇了可怕的災難。然而,你對於這個『瘟疫』的癡迷已經超出了合理範疇。」 「殘存的艦隊就在三十光年之外,內維爾。」 內維爾搖了搖頭:「三十光年。好吧,也許應該是一百艘飛船,每秒只移動幾公里,沒有一致的方向,也沒有衝壓式發動機——這些可都是你自己說的!從現在算起的幾千年後,他們或許會降落在某個地方的某顆行星上。等到這一切終於發生,無論不確定性背後的事實如何,都已成為遙遠的歷史了。與此同時——」 「這只是你的一廂情願,內維爾。瘟——」 「不,拉芙娜,這都是我以前聽你說的,一遍又一遍。這些是你的口頭禪,是你躲在這艘飛船上的藉口。等到我們長大一些,能夠照顧其他年幼的孩子以後,你卻變本加厲起來。要不是當初你徹底疏遠了我們,現在你可能還在掌權呢。」 拉芙娜瞪大了眼睛,模糊中意識到自己正張著嘴:「我沒聽人抱怨過——」 「因為你從不去聽。」他頓了一下,「你要明白,我是個溫和派。我們這些孩子都記得自己的父母,我們知道他們不是傻瓜。超限實驗室會集了斯特勞姆文明圈最聰明的人才,他們不可能喚醒什麼大魔頭。不過呢,我們查看了你的飛船記錄,發現你和范·紐文所到之處都有災禍降臨。你也承認范·紐文受過天人的操控。你稱之為反制手段,並且承認是它摧毀了我們肉眼可見的一切文明。我們中的一些人根據這些事實得出結論:或許你所說之事都是真的,只不過顛倒了善惡認知。」他輕蔑地擺了擺手,「我認為這種觀點相當極端,和你的說法一樣可笑,但沒你的那麼危險。」 「沒我的……那麼……危險?」 「拉芙娜,你越來越瘋狂,將越來越多的資源用於你的妄想。我們必須阻止你。是的,我騙了你,我還把你欺騙木女王的事告訴了她。我設計推翻了你。但不管在你看來多麼殘忍,這已經是我所能想到的最溫和的變革方式了。雖然你不再享有權威,但你還是可以繼續貢獻力量。」他直視著她的雙眼,也許是估量,也許是在等她回答。但他什麼也沒等到。他身子前傾,聲音變得柔和了一些,「拉芙娜,我們需要你。你深受孩子們的愛戴,你是他們能仰仗的唯一成年人。這聽起來可能不近人情,但你的重要性就在於,你是唯一倖存的專業人員,還是個資料庫管理員。我那些朋友也都聰明又驕傲,他們是天生的計算天才,解開過許多難題——但那是在飛躍上界的事了。他們現在才發現自己對計算一竅不通,和你相比,水準完全不在一個數量級上。」 內維爾靠在椅背上,平靜地看了她一會兒:「拉芙娜,我不介意你恨我,但我極其需要你的配合。這也是為什麼我盡力確保你的新家足夠舒適,努力將你可能產生的屈辱感降到最低。即便你不再主持大局,我也希望你能伸以援手。我們的計劃平凡而實際,但要在此生存,它卻必不可少。」 拉芙娜急促地點點頭:「你指望我幫忙,卻只叫畢裡給我那點遊戲級別的權限?」 內維爾笑了。談話進行到這裡,他還是頭一回露出笑容,這可能比他在政變前的所有示好表現顯得更加意味深長:「抱歉,他只有那種權限。我和木女王就此討論過,她認為你是開發使用『縱橫二號』計算工具的最佳人選。我們會給你安排一間像這樣的辦公室,你就不必在那些無關緊要的瑣事上浪費時間了。我們只有兩個條件:首先,你的工作進度必須允許其他用戶隨時瞭解和介入;其次,木女王——老實說還有我——我們希望收回你的控制權。」他又猶豫了,「你對『縱橫二號』有某種行政權限,對吧?在這類小型機械上是不是叫作『系統管理』?」 拉芙娜思索了片刻:「通常我們說『系統管理員』。」你根本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吧,內維爾?曾經,拉芙娜也對此一無所知。是範 ·紐文和車行樹藍莢教會她,控制飛船是何其特殊而又可怕之事。 「好吧,我該感謝你整個下午都沒有超越畢裡給你的權限,看來木女王的擔心實在毫無根據。」他有些尷尬,這場對話進行至此又一個「第一次」,「不過,我們請你現在就交出權限。」 「交給你?」 「是的。我們只是在兌現表決結果而已。」見她沒答話,他又說,「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拉芙娜,你在全民大會上就同意過的。」 她回想起那次集會的最後幾分鐘,也就是表決前的幾分鐘。她還記得那股憤怒,而今怒火又重被點燃了。當時,她沒有據理力爭。 拉芙娜垂著腦袋。現在,她依然不會。 -09- 內陸地區轉晴,新一輪的風暴席捲海岸。就在新城堡迎來第一場大雪之時,約翰娜與行腳終於等到了向東南飛行的機會。拉芙娜那天很晚才睡,為兩人擔心,唯恐他們做了錯誤的決定。飛船山風勢漸強,要是他們剛好遇上暴風雪怎麼辦?更保險的辦法是原地靜待風雪過去,即便歸程尚遠,歸心似箭。三年前,風暴在起飛點與著陸點之間此起彼伏,行腳被困荒野長達五十天,而這次……好吧,她知道旅途中的二人對這起事件已有耳聞,但只是零星片斷。她只祈禱他們不要因好奇心影響了判斷力。 因為憂慮與狂風,幾個小時過去了,她還沒睡著。終於,她睡著了……卻睡過了頭。自從遷入新堡鎮的寓所,這種情況經常發生。一直以來,她都依賴於便利的叫醒服務;現在看來,她體內的生物鐘也有必要訓練訓練了。 喚醒她的是沉悶的敲擊聲。她躺了好一陣子,努力想弄明白聲音的源頭,這才猛地意識到是有人在敲她家大門。她踩著冰冷的地板,一路小跑出了臥室。透過窗戶,她瞥見昏暗的天空、鄰家屋頂厚厚的積雪,還有被雪掩埋的街道。就在她睡著的那段時間裡,風也停了。 沒等拉芙娜走下樓梯,脆弱的門閂已放棄了最後的抵抗。房門砰地被打開了,寒風尾隨一個身披厚實連帽風衣的人灌進屋裡。「便宜沒好貨!」好像是約翰娜的聲音。那人朝樓梯走來,掀開兜帽。沒錯,正是約翰娜。 她大步走進衣帽間,邊走邊脫風衣。一個五體在她之後也進了屋子。在極地的寒冬,爪族會長出厚密的皮毛。即便是他們,在這樣的大冷天也得穿上厚夾克。儘管行腳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拉芙娜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他的兩個組件檢查完破損的門閂,另外兩個輕聲關上門,還有一個則留意著約翰娜的一舉一動。 年輕女子把風衣隨手扔在地上:「那個渾蛋!有爹沒娘、自以為是的叛徒!那個——」 接下來,約翰娜的咒駡變得越發惡毒。約翰娜竟會知道這些詞,拉芙娜對此有點吃驚,雖然它們在斯特勞姆某些方言中的意思可能更平和。 地獄風暴式的怒斥終於停了。 「你是在說內維爾吧?」 約翰娜怒氣衝衝地盯著她看了差不多五秒鐘,欲言又止。終於,她說道:「以防你還沒猜到,告訴你吧,婚事吹了。」 「我們上樓再聊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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