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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〇


  -08-

  對拉芙娜來說,接下來的幾天平靜得出奇。她得到消息,約翰娜和行腳已經在從東海岸返回的路上,但大家沒有召開執行委員會會議的打算。木女王沒有時間。而她,新任「王國技術顧問」,眼下卻沒有多少工作可做。人們要求她騰出「縱橫二號」上的寓所。內維爾向她保證,那裡的空間將得到合理利用,用於輔助醫療研究。他們顯然是想升級冬眠設備,但拉芙娜不清楚他們會怎麼做。

  他們在女王大道上為拉芙娜新找了一套房子。畢裡·伊格瓦帶她看了看地方,然後幫她搬了進去。畢裡是內維爾的首席助理,他笑容可掬,畢恭畢敬。「內維爾本想親自帶你來的,但恐怕他要管的事情太多了。」他說,帶著溫暖的笑容。他們來到二樓。和所有城鎮住宅一樣,這棟房子也有蒸汽供暖和室內上下水管道。這幾棟最新的房子在二樓還有一間廁所。

  二樓有前、後兩個樓梯,客廳裡的玻璃窗又寬又亮。透過西南面的窗戶往外看去,能全方位觀賞內海峽的壯美景觀。「這是第一棟配備了新型光學玻璃的房子,它們幾乎和真正的顯示屏無異,只是視圖菜單少了些。」他指了指玻璃邊緣凝結的霜花,「別擔心結冰的事。等我們接通了水,這些冰就化了。你的加熱塔已經在『縱橫二號』上登記過了。」

  拉芙娜點了點頭。一旦飛船開始加熱她的水塔,熱量可能透過窗戶流失多少就都無所謂了,反正「縱橫二號」的傳感器會接受反饋,並且自動恒溫調節的。啊,這就是集中供暖和中央計算的妙處。

  過了一會兒,畢裡知道她不打算有所回應了:「好吧,我還是下樓去幫幫那些傢伙,把你的行李搬進來吧。」

  畢裡走下樓去,她聽到他朝門外喊了幾句,然後是一陣乒乒乓乓的響聲,像是有人拿著傢伙什兒幹仗。拉芙娜跟著他一起下了樓,但畢裡堅決不讓她動手幫忙。那些箱子大得嚇人,不是爪族或者小個頭的人類招呼得了的。畢裡有四個幫手,都是年長的強壯男孩。他們不太和拉芙娜說話,只有加儂·喬肯路德時不時會對她冷笑。

  這麼多家具、陶器、窗簾、衣服,沒有一樣真正屬￿她的東西,她的東西還在「縱橫二號」上——幾件紀念品,其餘的都是飛船的循環再生品。畢裡他們搬來的那些傢伙什兒雖然都是爪族製造,但大部分還是得益於「縱橫二號」對王國的科技貢獻。

  一樓的空間很快被堆得一片狼藉。畢裡對她咧嘴一笑,確信他們沒少幹活:「嘿,我知道這太瘋狂了,但在原始條件下,你需要很多東西才能過上舒適的生活。我們會給你找幾個人來,幫你做飯洗衣。」

  也就是僕人。

  拉芙娜回到二樓。她在拋光的鑲木地板上來回踱步,然後在窗邊停下,打量著這些設備。早年間,許多孩子無法適應這種原始的生活:系統毫無智能可言,你需要思考它們如何運作。她記得那些年幼的孩子經常挨凍,而這原本不必發生。那時,她不得不提醒孩子們,要想過得舒適,就必須有意識地提前計劃。但身處爬行界,你不得不接受一個殘酷的事實:提前計劃,未必就能避免受苦。

  她的新職務大大限制了她對「縱橫二號」的使用權,生活條件卻比大多數人類孩子優越得多。內維爾的計謀並未跟隨政變一起結束。這些事畢裡當然也心知肚明,雖然他面帶笑容,而且有求必應。

  樓道裡有動靜,畢裡的那群搬運工上樓來了。但首先上來的不是家具。她轉身看見一大捆地毯,在眾人的努力下扭動著出現在樓梯口。畢裡、加儂,還有另外幾個人好不容易把它搬到了房間中央。有個共生體拿著錘子跟在他們身後走上樓來。她認出那是螺旋牙線,酒保兼剜刀的手下——居然還是個鋪地毯的?

  「嘿,拉芙娜,嘿,嘿!」螺旋牙線說,每個組件向在場所有人類點了點頭。裝模作樣地測量一番之後,他展開地毯,四個組件向地毯四角走去,剩下一個站在一旁觀看。共生體鋪好了地毯。「哎呀,沒對齊。」他又鋪了一遍……然後是第三遍,最後才從一個背簍裡叼出大頭釘,固定好地毯。邊緣還是不夠齊整,但也沒人說過螺旋牙線

  是鋪設地毯的高手。而地毯本身非常華美。她彎下腰,撫摩著長毛絨料子。它不是那種樸實耐用的工廠貨,它是件藝術品,圖案描繪了爪族傳說中的一個經典場面。在拉芙娜看來,這堆多重變幻的形象毫無意義,但一看便知地毯價格高昂,爪族工匠為此付出了數千個小時的勞動。

  拉芙娜站起身。她發現對於地毯的鋪設工作,畢裡顯得有些不耐煩。

  「謔!看上去棒極了,不是嗎?」螺旋牙線說。他在問她,但兩個組件正粗魯地斜眼看著畢裡。

  「很……漂亮。」拉芙娜說。

  「好極了!」畢裡說,「我們希望技術顧問高興。把其餘家具也搬上來吧。」

  「看來你什麼都幫我考慮到了,畢裡,只是——」

  「只是什麼?」他的笑容變成了質詢。

  「這裡沒有……沒有思考所需的東西。」這是斯特勞姆人典型的說話方式。

  畢裡點點頭:「哦,你是說計算機、數據接口,還有通信工具?我們明天就來給這房子裝電話,拉芙娜。但僅此而已,任何住在『縱橫二號』外面的人都是如此。」

  加儂·喬肯路德哼了一聲,拉芙娜看見他一臉壞笑。其他人都面無表情,只有畢裡·伊格瓦始終面帶友善的微笑:「別擔心,拉芙娜,我們正在為你爭取新會場的特別使用權。」

  「有些事我必須繼續做下去,畢裡。作為技術顧問,我——」

  畢裡善解人意地舉起手:「我知道,我知道!我們也確實需要你的幫助。內維爾這些天的首要任務是為這些事件劃分優先級,用不了幾天他就會帶著工作清單來找你了。他是這麼答應我的。」他瞥向窗

  外,時間已近黃昏,太陽開始下山了,「今天就談到這裡吧,不然你可要挨凍了。」

  他們已經成群地走下樓去,只有螺旋牙線發現拉芙娜沒有跟著下樓。她朝那個共生體揮了揮手,於是他也走了。他們又在下面弄出乒乒乓乓的聲響,這回像是在裝設管道。畢裡和加儂他們真有這麼勤快?還是說都是螺旋牙線在幹活?

  她壓制住下樓看看的想法,轉而穿過房間,走到寬敞的窗戶旁。玻璃先前看著不易變形,此刻卻出現了細微的波紋……哦,通風口已經在吹暖風了。

  拉芙娜看著窗外的街區。這個方向上只能看到幾棟房子,全無其他遮擋物。越過漸黑的陸地和漆黑的海水,天空一片暗淡。她能看到幾顆明亮的星星。如今,她被困在一顆行星上,就靠這幾顆星星的隨機方位得知季節、時間以及……在兩顆最接近海面的恒星的邊緣,她看著整個天穹中最重要的那個地方。它只是毫無特殊的一塊天空,即使在最黑暗、最清澈的夜晚,也只會出現幾顆光芒昏暗的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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