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弗諾·文奇 > 深淵上的火 | 上頁 下頁
一四二


  秘道窄極了,傑弗裡連轉頭對單體說話都做不到。「要是鐵先生派人進牆裡追我們怎麼辦?」

  一陣短短的沉默。「多半不會,他不知道你們走的是哪個洞口。漫無目的在秘道系統內亂找太花時間。但是,」聲音突然輕了許多,「城牆頂部有通向秘道的開口。因為敵人也可能鑽進秘道,所以設計秘道時必須做到能在外面消滅坑道裡的敵人。他可以灌油下去。」

  這種可能性沒有嚇倒傑弗裡。到了現在這種時候,他只覺得這種事兒真夠古怪的。「我們爬快點就行。」

  傑弗裡手腳並用向前爬去,阿姆迪的多數成員跟在他後面:爬進石牆好幾米後,他聽見入口處傳來阿姆迪的聲音,那是最後鑽進洞口的成員。「你不會出事吧,泰娜瑟克特先生?」

  還不如問,你說的會不會又是一篇蒙人的鬼話?傑弗裡心想。

  對方的聲音和平時一樣玩世不恭。「估計還能四腳著地。請記住一點:我幫助過你們。」

  接著,洞口關上了。兩人向前爬去,爬進一片黑暗之中。

  屁的個談判。范心裡明鏡似的,鐵先生所謂「雙方安全的會面地點」,其實就是準備屠殺的埋伏圈。這個組合的新提議連拉芙娜都騙不了。不過從這個提議中可以看出,鐵先生現在慌了手腳,他事先沒有料到會出現這種局面,現在只能臨時拼湊計劃了。棘手的是,他們仍然沒什麼機會。只要能有幾個小時和反制手段待在一起,不受打擾,範可以歡天喜地接受死亡。但要依照鐵先生的安排,沒等他們看到那艘逃亡飛船裡面是什麼樣便會送掉性命。

  「繼續飛來飛去,藍莢,只要別當活靶就行。我想讓鐵先生好好瞧瞧咱們,在腦子裡掂掂咱們的分量。」

  車手枝條輕揚,表示同意。著陸艙一顫,從長滿地苔的地面輕輕飄起,升到一百米高處,與城牆平齊,然後再次下降,在木女王和鐵先生兩支部隊的中間無人地帶飄來飄去。

  約翰娜·奧爾森多費勁地扭動身子,轉過頭來望著他。艙裡現在已是擁擠不堪。藍莢緊緊貼在車手規格的控制面板前,範和約翰娜擠在後座,中間每個空處都被那個名叫行腳的共生體塞滿了。「就算確定了通訊機的方位也別急著開火,傑弗裡說不定也在那附近。」已經二十分鐘了,鐵先生一直在保證傑弗裡·奧爾森多馬上就會出來和他們通話。

  範看著她被濃煙熏得烏黑的臉:「你放心。除非看清射擊目標,否則我們是不會開火的。」女孩點了點頭。這姑娘頂多不過十四歲,不過倒真是個好樣的。像這種被從天而降的飛行器一把抓住塞進船艙的事,放在青河船員身上,恐怕一半人非嚇軟了不可,剩下的那一半人中,也沒有幾個能像約翰娜和她的朋友那樣準確彙報發生的情況。

  他瞅了瞅那個共生組合。真得過上一陣子才能適應這種東西。起初他還以為有兩隻狗分別長著兩隻腦袋,後來才發現兩個小腦袋是揣在兜裡的小狗崽伸出來的。這位「行腳」擠在艙裡,到處都是。他該對哪一個講話?他挑中了正望著自己方向的那一個,問道:「怎麼對付鐵先生,你有什麼想法?」

  這共生體的薩姆諾什克語比範說得還好。「我在約翰娜的數據機裡讀過許多大壞蛋的資料,鐵先生和剜刀跟他們同樣狡猾,剜刀的頭腦比鐵先生更冷靜。」

  「剜刀?沒聽說還有個叫剜刀的呀……跟我們通話的有個名叫『皮先生』的,好像是鐵先生的助手什麼的。」

  「嗯。此人心計深沉,為了達到目的,當別人的走卒也是完全可能的……要是能飛回去、降落下來就好了。木女王准能琢磨出個道道兒來。」陳述句中委婉地傳達出請求。範心想,不知爪族是不是人人都有這個本事。真要這樣,等他們飛進太空後,准能成為一個超一流的貿易種族。

  「抱歉,時間來不及。說實話,如果不能馬上進去,我們就會徹底完蛋。只盼鐵先生沒猜透這一點。」

  幾隻腦袋動來動去,看得人眼花繚亂,靈活極了。個頭最大的組件(肩頭還紮著一支折斷的箭杆)挪近約翰娜。「這個,只要管事的是鐵先生,咱們就有機會。他很狡猾,這個不假。但只要一遇上挫折,他就會大發雷霆,衝昏頭腦。你們找到了約翰娜,這件事肯定把他氣瘋了。只要別讓他冷靜下來,用不了多久他就會犯下致命的大錯誤。」

  約翰娜脫口而出:「他也許會殺了傑弗裡。」

  或者炸毀飛船。「拉芙娜,跟鐵先生的談判有什麼進展?」

  通訊線路上傳來她的聲音,「沒有。已經有點圖窮匕現的架勢了。他的薩姆諾什克語又不清不楚,比剛才更難懂了。他正從城堡北面把更多的大炮調動過來。我覺得他還不清楚我們的觀測能力有多強……到現在還沒有把傑弗裡帶上來和我通話。」

  女孩的臉都嚇白了,但她什麼都沒說,只悄悄探出一隻手,緊緊抓住行腳的一隻爪子。

  整個援救行動中,藍莢一直沒怎麼做聲。最初是因為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駕駛著陸艙上,女孩和共生體登機後要說的話又是那麼多。範剛才發現行腳禮貌地嗅了嗅車手。車手毫不緊張,他的種族跟各種智慧生命形式打交道的次數實在太多了。

  但現在,車手發出叭叭的聲音,表示他有話要說,請大家注意。「范閣下,城堡正面出現活動跡象。」

  行腳幾乎與車手同時發現。他的一隻腦袋頂著另一隻腦袋,眼睛一直湊在望遠鏡上。「沒錯。城堡主突擊口的大門敞開了。奇怪呀,鐵先生怎麼這會兒把部隊派出來?木女王會把他碾個粉碎。」沖出城堡的部隊是野戰步兵,洪流一樣湧出一個寬闊的大洞口,和範記憶中的中世紀步兵沒什麼兩樣。沖出洞口後,大隊人馬立即分散成四到六隻組件組成的一簇簇共生體,四面散開,繞著城牆奔跑。

  範身體前傾,想儘量看遠一點。「不是進攻。那些傢伙沒朝前沖,全待在城牆上弓弩手的射程之內。」

  「攻也不怕,我們手裡還有大炮。」行腳的聲音一直和人類惟妙惟肖,突然間卻發出一聲爪族的尖哨,「不對。他們像在包圍城堡,防止裡面什麼人出來似的。」

  「城堡還有其他出入口嗎?」

  「很有可能。還有許多比較窄的隧道,只能容一個成員通過。」

  「拉芙娜?你那裡如何?」

  「鐵先生這會兒根本不開口了,只說了幾句內奸滲透了城堡之類。現在我只能聽到爪語在嗚嚕嗚嚕。」除了地面的部隊,範發現堞牆上的士兵也來來回回不斷奔走。看來,有什麼人狠狠捅了這個馬蜂窩一傢伙。

  關注著這一切的約翰娜·奧爾森多滿面焦灼,驚恐不安。空著的手攥成拳頭,嘴唇輕輕哆嗦著:「這麼久,我一直以為他死了。要是他們現在殺了他,我……」突然大聲道:「他們在幹什麼?」鐵先生的手下正將鑄鐵製造的大鐵桶拖上城牆。

  範猜得出來。堪培拉的圍城戰中也有類似戰術。他望望女孩,什麼都沒說。有些事我們無能為力。

  名叫行腳的共生體卻沒這麼體貼,或是不如範細心。「是油,約翰娜。他們想殺死躲在城牆夾道裡的什麼人。如果他活著逃出來……藍莢,我讀過一種叫擴音器的工具,你有嗎?我能不能借用一下?如果藏在牆裡的是傑弗裡,我們可以通知木女王,她完全可以趕走城外和城牆上的敵軍。」

  範正想張嘴反對,車手已經替行腳打開了一條通話線路。片刻間,行腳的爪語迴響在山上山下。城牆附近,所有腦袋全都抬了起來。對他們來說,這個聲音肯定像直接發自上帝嘴裡。和聲、尖哨聲持續了一段時間,然後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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