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弗諾·文奇 > 深淵上的火 | 上頁 下頁 |
一三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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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小時,範,艦隊四十八小時就到,猛撲上來。」也許天人裂體能變出什麼奇跡來,也許有這種可能。但停在上面不下去,他們永遠別想知道是不是真的有這種可能。只好放膽一試了。「范,你非得信任別人一次才行。」 範猛一回頭,對她怒目而視。一時間,她真怕他當場徹底崩潰。「你想把自己送到鐵先生手上去嗎?拉芙娜,中世紀的壞蛋,論腦子一點兒也不比你在中界上界看到的壞蛋差。這些傢伙說不定還能教那幫蝴蝶一兩招呢。腦門上一箭照樣能要你的小命,效果跟反物質炸彈沒什麼兩樣。」 又是你的虛幻記憶?不過範這回說的沒錯。她思索著剛剛結束的與地面的通話。第二個講話的共生體——鐵先生——顯得有點固執,他待傑弗裡一直不錯,但現在明顯走投無路了。他說,飛船從高處掠過不會嚇跑木女王——這句話拉芙娜是相信的。他們必須降低高度,接近地面,以火力增援鐵先生。可現在,除了範的射線槍,他們手裡什麼武器都沒有。「好吧,我們這麼辦!就按我們早先告訴鐵先生的方法辦。單把著陸艙飛下去,掠過木女王的散兵線,用射線槍掃射他們。」 「該死的!你知道我不會飛那東西,咱倆誰都不會操縱著陸艙,沒有自動化系統,我——」 拉芙娜輕聲道:「沒有自動化系統,你需要藍莢,範。」範頓時滿面懼色。她伸出手,輕輕撫著他的面頰。他卻仿佛沒注意到似的,坐在那裡,一言不發,一動不動。 良久,範道:「好吧。」聲音很低,緊繃繃的,他接著道,「藍莢,上這兒來。」 縱橫二號的著陸艙容得下車行樹和范·紐文兩人。著陸艙是專門為車手建造的,但只要智能較高的自動化系統能夠正常運行,範操縱起來毫無問題,連小孩子都能飛。可現在,著陸艙根本無法自動飛行,至於手動操縱,連藍莢都費了好大功夫。該死的自動化系統!該死的優化設計!範一輩子居住在爬行界,飛船和武器終日擺弄,其威力可以將地面的封建城堡一舉化為灰燼。可眼下,裝備著比他原來所接觸的任何飛船、武器遠為強大的設備,他卻連一艘小破船都玩不轉。 乘員座對面,藍莢坐在飛行員的位置,枝葉張開,在一片密如蛛網的操縱杆、按鍵上飛也似來回移動。他已經關閉了所有自動顯示系統,只有主顯示窗處於激活狀態,圖像調成自然模式,顯示船頭攝像機拍攝的前方情形。縱橫二號懸停在他們前方幾百米處,隨著著陸艙前後上下調整位置,不時閃出他們的視界。 一開始駕駛著陸艙,藍莢的坐立不安——在範看來是鬼鬼祟祟——便消失了。語音合成器傳出的聲音也變得簡潔、專注,枝條在控制面板上翻滾盤繞。這一手範哪怕練一輩子也別想學會。「謝謝你,范閣下……我會證明……不會辜負……」艙首向下一栽,他們幾乎垂直地對準二十公里之下峽灣遍佈的海岸墜落下去。自由落體運動持續了半分鐘,車手的枝條在面板上不住滾動。想玩飛行特技?不是。「對不起,對不起。」加速。範被這股力量猛地推向網狀椅背,重力加速度的值在十分之一G和無法忍受的重壓之間不斷變化。下面的大地飛速旋轉。偶然間一瞥,上方的縱橫二號已經縮小成針尖大小的一星。 「非殺人不可嗎?范閣下?也許咱們只要在戰場上空一露面,就能……」 範牙關緊咬:「只管飛你的,下去再說。」那個叫鐵先生的傢伙堅持要求他們把丘陵地帶炸成焦土。范滿腹疑團,卻不得不承認此人說得有理。他們現在要對付的是一夥殺人犯,伏擊飛船時殺人不眨眼。得好好教訓教訓那個木女王。 這段里程著陸艙轉瞬便至,不需要強化圖像也能看到鐵先生的城堡了:一個粗陋的多邊形建築,保護著墜毀的飛船。西面幾公里一個海島上還矗立著規模大得多的另一座城堡。青河艦隊著陸時看到的我父親的城池會不會也是這個樣子?城牆高聳壁立,一看就知道,在拉芙娜教會他們之前,爪族完全不知道世上還有火炮這種東西。 城堡南面的山谷一片黑煙騰騰,朝大海的方向飄去。用不著數據增強處理也能看見起火點:橘黃色的一團一團,像黑色背景上的點綴。 「你們的高度是兩千米。」傳來拉芙娜的聲音,「傑弗裡說他看見你們了。」 「把通話頻道切過來,讓我直接跟他們說話。」 「我試試看,范閣下。」藍莢撥弄著面板。注意力稍一分散,著陸艙螺旋形急劇轉動起來,不住翻著筋斗。連飄落的樹葉都沒這麼不受控制。 響起一個小孩子的尖叫聲:「你、你們怎麼樣?千萬別墜毀呀!」 拉芙娜和孩子的聲音中又響起共生體鐵先生的喊叫:「向南!向南!開火用炮!燒死他們!」 藍莢駕著著陸艙一頭紮進煙霧。兩人一時成了睜眼瞎。煙霧稍稍散開,前面不到兩百米處就是山坡。拉起來!沒等范朝藍莢破口大駡,車手已將著陸艙轉了個圈子,懸停在沒有煙霧遮蔽視線的空中。接著又將機頭向下一沉,使兩人可以直接觀察地面情況。 經過三十個星期的商討、籌劃,範終於第一次看到了爪族共生體。在空中也能看出,他們和範以前遇到的任何智慧生物大不一樣。一簇簇一團團的小群,四個、五個、六個一堆,每一團緊緊擠在一起,乍一看像單獨一個長著許多隻腿的大蜘蛛。小群之間則拉開很遠距離,彼此相距十到十五米遠近。 暗處火光一閃,一門大炮放了一炮。操炮的組合靈活得像一個人似的,協調的爪子把後坐的大炮推回原位,從炮口填進另一顆炮彈。 「可是……如果這邊是敵人,范閣下,他們從哪裡搞到的大炮?」 「偷來的。」可這是前膛裝填式呀,他們從哪兒偷?沒時間想這個問題了。 「你正在他們上方,範!我看見你飛進黑煙又飛出來,你在向南飄移,速度每秒十五米,高度不斷下降。」還是那個小孩,跟過去許多次一樣,說的話精確得讓人不敢相信。 範扭動身體,解開固定索具,爬到艙門處。他們把他的射線槍裝在那兒了。這可能是惟一一件從飛船製造間那場火災中搶救出來的東西,不過,老天在上,總是一件他知道怎麼操作的東西。 「飛穩點,藍莢。我槍口一顛,咱們大家都會燒成焦炭!」他拉開艙門,被辛辣的濃煙嗆得連連咳嗽。藍莢的反重力墊載著他們飄到空中一處沒有煙的地方,範端起射線槍,槍口指向地面一排排共生體組成的散兵線。 木女王最初要求約翰娜留在後方帳篷裡。約翰娜的反應是爆炸式的。直到現在她還有點吃驚,當時自己怎麼會那樣大發脾氣。來到爪族世界最初一段時間以後,這還是她頭一次差點動手揍一個共生體。她要去找傑弗裡,誰都別想攔住她。最後大家各自退讓一步:只要聽命令,不亂跑,約翰娜可以跟著部隊上戰場,條件是讓行腳留在身邊保護她。 約翰娜透過一陣陣濃煙,極力向遠處張望。行腳真該死!本來一直是個什麼都不在乎的樂天派,照他自己說的,這些年來他已經不知反復死過多少次了。可現在,他甚至不准她接近斯庫魯皮羅的大炮。兩人只能在山坡一塊稍微平坦點的地方蹓躂。叢林大火幾小時前燒過這裡,地苔燒焦後發出難聞的糊味兒。這種氣味讓她想起一年前的恐慌,就在這裡,一切是那麼栩栩如生…… 兩邊是女王最信任的警衛,離她二十來米。這個地方應該不會有散兵游勇溜進來,而且剔割分子的大炮幾個小時以前早就啞了。但行腳還是堅決拒絕了她往前去的請求。 跟去年完全不一樣了。去年是藍藍的天,清新的空氣——還有爸爸媽媽的死。現在她和行腳故地重遊,藍天變成了灰黃色,長滿地苔的山坡變成了焦黑色,身邊的共生體是和她共同戰鬥的戰友。而且還有機會,也許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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