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弗諾·文奇 > 深淵上的火 | 上頁 下頁
一一三


  范張開嘴,又合上了,一個字都沒有說。他看上去有點呼吸困難。拉芙娜道:「那樣的話,如果你們未能殲滅瘟疫艦隊,我們大家就會喪失一切。現在我們至少還領先六十小時。就算瘟疫艦隊打贏,這段時間可能也足夠我們拿到反制手段了。」

  斯克裡茨的臉一擰,露出一個卡通化的微笑。「你們總不能兩樣占全吧。你對我們提出的要求是冒滅軍滅族的危險保障你們的安全。為了你們所說的目標,我們願意犧牲自己,但卻不願成為兩個魔頭鬥法時的小卒子。」最後一句話的語氣有些不對,帶著一絲怒氣。背景圖像中的人物動作忽然停止了,只剩下說話者跟聲音不匹配的嘴唇的動作。格利姆弗雷勒用眼神引起斯文森多注意,同時指了指他的通訊面板上的故障指示燈。

  傳來斯克裡茨的聲音,「斯文森多艦長,請將這艘未知飛船的通訊頻道調整至——」圖像突然定格,聲音中斷了。

  拉芙娜:「怎麼回事?」

  格利姆弗雷勒嘰嘰一聲尖哨,「我們與總部掉鏈了。有效帶寬下降至每秒二十比特,仍在繼續下降。斯克裡茨的最近一次傳輸帶寬還不足每秒一百比特。」烏爾維拉的智能程序自動調整了圖像與聲音的傳輸比例,使上一句話保持著必要的清晰度。

  基耶特憤怒地沖著顯示屏一揮手,「切斷這個該死的東西。」至少他用不著再幹貼圖的勾當了。而且,他不想弄清簡·斯克裡茨剛才對他下達的命令。斯克裡茨有什麼意圖,他心裡一清二楚。

  台羅勒道:「哎,幹嗎不讓它繼續開著?就算開著我們也可能沒注意到嘛。」對迪洛基同胞的這點鬼機靈格利姆弗雷勒不屑地哼哼一聲,長長的手指卻靈巧地在控制面板上跳動著,顯示屏縮成一個小窗口,隱藏在群星之間。這兩個迪洛基人對官僚體系有自己的看法。

  斯文森多沒理睬兩人的把戲,目光繼續盯著仍然打開的那個通訊顯示窗。他和範與拉芙娜的通訊走的是高帶寬,可以傳送高保真圖像,幾乎根本沒受什麼影響。如果這條線路出故障,靠艦載程序那點手腕是不頂用的。「抱歉出了這種事。最近幾天,我們在通訊方面出了不少問題。這場界區大風暴顯然是好幾個世紀以來最猛烈的一次。」事實上,風暴正愈演愈烈,顯示超波軌跡的半數顯示窗裡都是一片亂七八糟,不知顯示的是什麼東西。

  「你和你的上級斷了聯繫?」拉芙娜問。

  「暫時的……」他掃了範一眼。紅頭髮的眼神仍然有點呆滯。「你瞧……最讓我覺得抱歉的是事情居然成了這樣。不過,莉門德和斯克裡茨也是非常睿智的領導者,他們的話也有道理。」

  「奇怪呀。」範打斷他的話,「圖像有點不對勁。」聲音飄忽不定。

  「你是說通過我們中轉之後傳給你們的總部圖像?」斯文森多解釋了窄帶寬的問題,以及他飛船上的處理器到了底層後的可憐表現。

  「也就是說,他們看到的我們的圖像質量同樣糟糕……不知他們是怎麼看我的。」

  「嗯……」有道理。想想范·紐文的長相吧:又短又硬的紅頭髮、煙灰色的皮膚、不住起伏升降的口音。如果總部屏幕上顯示出來的是這些,而不是大大失真、全然不同於他看到的范·紐文的貼圖……「等等,貼圖不是這樣的。我相信他們能清楚地看到你的模樣。你瞧,進程開始時會先傳過去一些你的高清晰度圖像,後來的動畫處理就是根據這些圖像做的。」

  范·紐文固執地看著他,眼神很遲鈍,仿佛不相信他的話,要基耶特再好好想想似的。該死的,難道我說錯了嗎?我的解釋是對的。莉門德和斯克裡茨肯定看清了紅頭髮的模樣。可是,基耶特總覺得有什麼地方吃不准……莉門德和斯克裡茨自己的打扮也有點落後於時代——不對呀。

  「格利姆弗雷勒,檢查總部傳過來的原始數據流。他們發沒發給我們任何適時圖像?」

  格利姆弗雷勒只花了幾秒鐘。他吃驚地吹了聲口哨。「沒有,頭兒。傳給我們的信息都經過適當的加密處理,完全符合規定,沒有問題,所以我們這頭自然放行,沒有糾纏實時圖像的事。」他對台羅勒說了幾句,兩個迪洛基人飛快地嘰嘰喳喳了一會兒,「下界這兒好像沒什麼設備能正常運行,不過也許只是另一個程序漏洞。」格利姆弗雷勒的聲音顯得沒多大把握。

  斯文森多轉身面對來自縱橫二號的圖像。「你們看,本艦與總部的通訊渠道經過徹底加密,使用的是一次性加密方案。跟我們雙方對話使用的加密方案相比,我對總部的方案更放心。」但基耶特的胃裡一陣抽搐,感覺就像斯堅德拉凱之戰的頭幾分鐘,他剛剛明自己方已被對手的戰術徹底矇騙時一樣,就是在那一刻,他意識到自己一直極力保護的每一個人勢必遭到屠殺,「嗯,我們會再聯繫其他飛船,確定總部的方位——」

  范·紐文抬起眉毛:「也許總部信息還不至於是經過偽裝的敵方——」沒等他說完,一個車手,那個駕著小車的,沖著他們喊叫起來。他滾過天花板,一把將人類從鏡頭前推開。「我有一個問題!」合成語音有點含混,幾乎聽不清楚。這東西的枝條互相糾纏撕扯著,基耶特·斯文森多從沒聽說車行樹會悲憤到這種程度。「我的問題:你的艦隊旗艦上有車行樹嗎?」

  「為什麼你問——」

  「回答我!」

  「我怎麼知道?」基耶特盡力回憶,「台羅勒,斯克裡茨手下的參謀中有你的朋友,你知道艦上有車行樹嗎?」

  台羅勒結結巴巴發出幾個音節:「啊、啊、啊,是的。臨時雇員,更準確地說是救上船的難民,就在戰爭爆發前不久。」

  「我們瞭解的只有這麼多了,朋友。」

  那株車行樹哆嗦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的枝條似乎已經枯萎了。「謝謝你。」他輕聲說,向後滾去,離開了鏡頭的拍攝範圍。

  范·紐文也從鏡頭前消失了。拉芙娜著急地四下張望著,「請先等等!」她對著鏡頭說。現在,基耶特眼前的畫面中只有空蕩蕩的對方飛船指令艙。從攝像頭的拾音器裡隱約傳來陣陣說話的聲音,有人聲,也有合成語音。過了一會兒,她重新回到鏡頭前。

  「這是怎麼回事?」斯文森多問拉芙娜。

  「沒、沒辦法,我們幫不了你們……斯文森多艦長,在我看來,眼下指揮你們艦隊的已經不是你想像的那些人了。」

  「也許。」很可能。「這個問題我會好好考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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