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弗諾·文奇 > 深淵上的火 | 上頁 下頁
一一〇


  導航顯示窗證實了新聞組的消息和範的直覺,尾隨著他們的有三支艦隊:瘟疫的直接下屬、防衛同盟,還有斯堅德拉凱商務安全艦隊的殘餘力量。殺人不眨眼的惡魔和它們犧牲品的殘餘部分。防衛同盟仍然時常在新聞組發佈消息,大吹大擂。斯堅德拉凱安全艦隊也貼過幾張簡短的帖子,駁斥同盟的謬論——但次數不多,大多數時間保持著沉默。他們不習慣宣傳,但更可能的是,對這些己經不感興趣了。向敵人復仇,這就是斯堅德拉凱人的惟一目的。至於瘟疫的艦隊,新聞組迄今未見他們的任何帖子。綜合分析啟航時間和掉隊飛船的情況之後,追蹤戰爭興趣組得出結論:這只艦隊是臨時拼湊起來的。安眠事件後,瘟疫匆匆忙忙大範圍收集任何它能控制的飛船,組成這只一聲不吭的沉默艦隊。拉芙娜知道,戰爭興趣組的分析有一點錯了。幾個星期以來,他們向縱橫二號發送了三十多次信息——信息編碼是樹族小車維護碼的格式。範讓飛船拒收這些信息,不閱讀,立即刪除。命令下達之後,他又憂心忡忡,害怕飛船暗中違反他的命令。說到底,縱橫二號畢竟是樹族的飛船啊。

  但是現在,內心憂懼交加的折磨已經離他而去。範一連幾個小時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凝視著顯示窗。用不了多久,斯堅德拉凱人便會趕上防衛同盟,至少一部分壞蛋馬上就會付出代價。可瘟疫艦隊卻會毫髮無損,或許防衛同盟也會有一些倖存下來……也許,範現在的離神狀態只是天人裂體絕望了。

  三天時間過去了,範驟然間回過神來。他的臉龐略顯消瘦,除此之外,他比幾周以來更像過去的範。他讓拉芙娜把車手們叫到艦橋上來。

  範朝懸浮在顯示窗中的超波軌跡圖揮了揮手。三支艦隊的分佈情況大致呈一個圓柱形,深度約五光年,直徑三光年。畫面只顯示了這個圓柱形的中央部分,追兵中速度最快的飛船便集中在這個區域。每艘飛船由一個明亮的光斑表示,每個光斑後拖著一條亮度稍暗的尾跡,即飛船驅動器留下的超波軌跡。「我用紅色、藍色和綠色標示出了每艘飛船所屬的艦隊。歸屬關係是我的推測,目前我只能分析到這種程度。」在這種比例尺的畫面上,最快的飛船聚集在一起,密密麻麻,光斑混雜成了一團白光,但還能從後面的尾跡辨認出不同的色彩。畫面上還有其他記號和標注符號,都是範設置的,但他有一回對拉芙娜承認說,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些符號是什麼意思。

  「這一團,也就是最快的分隊中最快的飛船,正在逐步趕上我們。」

  藍莢猶猶豫豫地說:「如果你批准由我直接操縱飛船,我們也許還能更快一點兒。快不很多,但——」

  範的回答還算客氣:「不。我在想另一個辦法,拉芙娜以前跟我提過。始終存在一種可能……我……覺得,現在,採取這個辦法的時候到了。」

  拉芙娜向顯示窗走近幾步,凝視著上面的綠色軌跡。其分佈情況很接近新聞組所說的斯堅德拉凱殘餘艦隊。我的同胞只剩下這麼多了。「一百個小時以來,他們一直極力趕上同盟艦隊,與之交火。」

  範的視線與她的碰在一起:「是呀。」他輕聲說,「可憐的人啊,簡直是從絕望之港飛出來的絕望艦隊。換了我的話,我會——」他的表情再一次平靜下來,「他們的武器裝備如何,你知道個大概嗎?」這句問話只是修辭性的,沒多少實際意義,但總算把這個問題擺上了桌面。

  「戰爭追蹤組認為,自從防衛同盟開始高談闊論『消滅害蟲』以來,斯堅德拉凱人便作了應付不愉快衝突的準備,安全艦隊向外太空展開,進行縱深防禦。他們的戰艦是由貨船改裝的,配備本土設計的武器。戰爭組相信,如果對方投入全部攻擊力量,他們是抵擋不住的。但有一個前提:防衛同盟決心承受重大傷亡。斯堅德拉凱人的錯誤在於,他們從未預料到襲來的是星球毀滅級的打擊。於是便出現了這種情況:防衛同盟的艦隊出現了,我們的人上前迎擊——」

  「——與此同時,星球毀滅級的炸彈卻直奔斯堅德拉凱的心臟而去。」

  戳進我的心臟。「是這樣。同盟肯定幾個星期之前便投放了這種炸彈。」

  范·紐文短促地笑了一聲:「要是眼下我在同盟的船上,肯定有點心驚肉跳。他們的力量分散,數量也減少了,斯堅德拉凱的改裝戰艦速度又那麼快,跑不贏它們……我敢打賭,斯堅德拉凱還活著的每一個飛行員早就橫下一條心,決心跟敵人拼個同歸於盡。」激昂情緒轉瞬即逝。「唔,他們不可能消滅全部同盟飛船,或者瘟疫艦隊,更不用說同時消滅這兩者。這樣就沒意義了……」

  淩厲的目光射向拉芙娜:「如果我們不管他們,由他們去,斯堅德拉凱人最終會趕上防衛同盟,盡最大努力炸得他們見鬼去。」

  拉芙娜只能點頭:「據他們說,十二小時左右。」

  「那以後,只剩下瘟疫自己的艦隊緊緊咬住咱們的尾巴不放。但是,如果我們可以勸說你的同胞跟真正的敵人交鋒……」

  這個方案正是拉芙娜最害怕的噩夢:斯堅德拉凱的全部倖存者為拯救縱橫二號而死……或者說,因為作出拯救縱橫二號的努力而死。斯堅德拉凱艦隊消滅瘟疫全部飛船的可能性幾乎不存在。但是,他們本來就是為了戰鬥而來,為什麼不將復仇的怒火噴射到真正的敵人頭上?噩夢之後,得出的便是這個結論。這樣一來,正好與天人裂體的計劃吻合。「有一個難處。他們不知道我們在做什麼,也不知道那第三支艦隊的目的何在。無論我們想對他們說什麼,發出去的消息都會被別人聽到。」超波通訊本來有很強的方向性,但他們的追兵之間實在靠得太緊了,彼此間雜,難以保證超波通訊不被竊聽。

  範點點頭:「一定要跟他們接上頭,而且要保密。一定要勸說他們改變戰鬥方式。」輕輕一笑,「我想,我們正好有設備……可以辦到。藍莢,你還記得嗎?在中轉系統的時候,你說過你們從斯堅德拉凱運的那批貨,就是被『污染』的那批。」

  「是這樣,范閣下。貨主是那種尖牙大嘴的類人族,貨物是三分之一板一次性板式加密圖像信息,由斯堅德拉凱商務安全公司生成,現在仍然存放在飛船的保險櫃裡。當然,沒有其他兩板,這件貨物一文不值。」以每克重量而論,加密信息可能是星際間飛船運載的最貴重的貨物了。縱橫二號的貨單上便開列了一件來自斯堅德拉凱的一次性加密通信板,準確地說,三分之一板。

  「一文不值?恐怕不至於吧?哪怕只有三分之一板,也可以保障我們的通訊安全。」

  藍莢的枝條一耷拉:「我必須不能誤導你,范閣下。沒有哪位負責任的顧客會接受這種形式的通訊保障。它可以保障通訊的安全性,但另一方卻無法確認你的身份,不能確定你是不是你聲稱的那個人。」

  範的視線投向拉芙娜,臉上又露出過去那種微笑:「只要他們肯聽我們說話,我想咱們是可以說服他們的……不好辦的地方在於,我只希望那邊的一支艦隊聽我講話。」範說出自己的計劃。車手們一邊聽,一邊簌簌地交頭接耳。跟他們相處這麼長時間之後,拉芙娜對他們的語言已經有了點感覺。或許只不過因為她太瞭解這兩人的性格了?跟往常一樣,藍莢憂心忡忡,認為這個方案行不通,綠莖則讓他好好聽範說什麼。

  但是,當范說完時,個子較大的那位車手並沒有跳起來反對。「距離七十光年,超波通訊是可行的,甚至可以即時傳送圖像。不過你說得對,通訊波束在這個距離上會鋪展開,彼此相隔較近的飛船都在覆蓋範圍內。如果你能確認一艘位置離其他船隻較遠的飛船屬￿斯堅德拉凱,那麼,你的計劃是可以成功的。那艘飛船可以利用艦隊內部通訊渠道將你傳遞的信息轉給艦隊的其他飛船。但我必須誠實地告誡你,」綠莖的枝條溫和地拂著藍莢,表示反對。藍莢撥開她,繼續道,「沒有哪個具有專業素養的通訊技師會同意你的通訊請求,甚至可能乾脆拒收你的信號。」

  「笨。」綠莖總算說話了,語音合成器傳出的聲音不大,但很清晰,「你總是這麼說,除非通話對象是付費的客戶。」

  「叭!是的,非常時期,非常手段。我同意試一試,但我擔心……我懇求你不要在通訊中指責樹族的背叛行為,范閣下。希望你能保證這一點。」

  ①樹族感歎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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