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弗諾·文奇 > 深淵上的火 | 上頁 下頁 |
九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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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芙娜臉上的怒火退了一點。「是的。但你也別忘了那些小車。它們是機械製品,可以切進去,操縱裡面的控制電腦。那些人控制了綠莖的小車,用她的武器瞄準目標。」 嗯。從拉芙娜身後的顯示窗口,他看見藍莢站起身來,枝條一動不動,並沒有忙不迭地贊同拉芙娜的見解。是不是一種勝利者的高姿態?「可綠莖把我們誘進埋伏圈,這件事你又怎麼解釋?」他抬起手,「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人家逼她幹的。但有一點講不通,拉芙娜,她沒有一點遲疑,毫不猶豫。她積極得很,勁頭大極了。」他從拉芙娜肩頭盯著後面的窗口,「她沒有受到脅迫。這是你當時親口告訴我的,藍莢。」 長時間的停頓,終於,「沒有,范閣下。」 拉芙娜一個轉身,退了幾步,可以同時看到藍莢和範:「但,可……這太荒唐了。綠莖從一開頭就跟咱們一塊兒的呀。想毀掉飛船,以前有上千個機會。向外送出消息的機會也多的是。為什麼要冒這麼大風險,傻乎乎地搞什麼埋伏?」 「是呀。為什麼他們以前不出賣咱們……」直到她提出這個間題時,範還不知道答案是什麼。只知道出了什麼事,卻沒有解釋得通的理論。但現在,答案一下子冒出來,所有碎片都拼合在一起:埋伏、他在醫療室裡的夢、種種自相矛盾之處,「也許她從前不是叛徒。否則我們不可能從中轉系統逃出來,也不可能沒有人追趕,連發現咱們的人都沒有,更別說知道我們的目的地了。也沒有人知道我們會出現在安眠星系。」他停了停,竭力理清頭腦。對了,還有埋伏,「那場伏擊,搞得太差了——因為純粹是臨時拼湊的。敵人沒有增援,武器既落後又簡單——」靈光一閃,「對了,我敢說,如果你檢查檢查綠莖的殘餘部分,准會發現她當時拿的射線槍其實是某種切割工具。他們的霰射地雷連個像樣的感應器都沒有,只有個臨時的替代裝置。請注意,替代品不是軍品,而是民用器材。所有裝備都是在時間很緊的前提下臨時拼湊起來的,執行者不久之前根本沒想過要打仗。不,我們的敵人並不是預先得到情報,我們的出現讓他們大吃一驚。」 「你覺得蝴蝶會——」 「不是蝴蝶。按你說的情況,槍戰爆發時他們的飛船還泊在港口,直到開火之後,車手們定居的那顆周界衛星才把我們的消息緊急通知他們。這一切的背後主使跟蝴蝶不是一夥。搞這次行動的團體一定散佈在整個宇宙,每個世界裡的人數不會很多。撒開大網,靜靜傾聽著他們感興趣的事。他們發現了咱們,雖說他們在這裡的前哨力量很微弱,但還是作出努力,想捕獲我們的飛船。只有當我們逃脫、他們的行動失敗後才把消息公開傳播出去。自己下手也好,通知別人也好,就是不能讓我們逃掉。」他朝超波顯示窗揮揮手,「我要沒看錯的話,咱們屁股後頭跟著的飛船至少有五百多艘。」 拉芙娜的視線掃過屏幕,又折回來。她的聲音沒那麼堅定了:「是的,蝴蝶的主力艦隊趕上來了,這是其中的一部分,還有……」 「還會有許許多多,多得多。不過後來者已經不是蝴蝶了。」 「……你究竟想說什麼?車行樹們為什麼想不利於咱們?搞這種陰謀對他們沒有絲毫好處。他們連個國家都沒有,更別說星際帝國了。」 範點點頭:「只有一些愛好和平的聚居地,就像那顆星環周界衛星。這種地方遍佈整個飛躍界,到處都是。」他輕聲道,「不,拉芙娜。我所說的真正的敵人、背後的主使不是車行樹……真正的敵人還在他們背後——斯特勞姆變種。」 接下來是沉默,難以置信的沉默。但他注意到藍莢的枝條收縮得多麼緊。那個人知道。 「這是惟一的解釋,拉芙娜。綠莖過去的確是我們的朋友,忠心耿耿。我的猜測是,車行樹中只有極少一部分成員受變種的控制。綠莖落到他們手裡之後,他們把她同化過去了。」 「這——這是不可能的!這裡只不過是中界呀,範。綠莖有勇氣、堅定。沒有什麼洗腦手段能這麼快就把她改變了。」驚恐、絕望的表情出現在她眼中。不管怎麼解釋,其中必定存在什麼極其可怕的東西。 但我還活著,還能說話。我這個數據庫,這個天人裂體,我還活著。也許我們仍有機會!他開口說話了,就在開口時,他什麼都明白了:「綠莖確實一直忠於我們,可幾秒鐘內就被徹底異化。不是因為她的小車被別人控制,也不是某種藥物作用。從一開頭,車手和小車都被設計好了,就是為了作出現在這種反應。」他看著對面的藍莢,暗暗留意他對下面的話有什麼反應。「車手們一直等待著他們的造物主重臨世間,已經等待了很長時間。他們的種族十分古老,目前仍然生存著的種族中,他們的歷史最悠久。他們遍佈四方,每一處人數都不多,總是很現實,很和平。可是,在最初,在幾十億年以前,他們的祖先走進了進化的死胡同。幸好他們的造物主製造了第一台小車,成就了第一批車手。現在,我覺得我已經知道那個造物主是誰了,也知道它這麼做的目的何在。 「是的,是的,我知道,得到外界扶持的事很多。但這一個有一點最不同尋常:你看這個種族是多麼穩定。藍莢說過,他們的小車是一種必須堅守的『傳統』。但在我看來,『傳統』這個詞只適用于文化領域,而且時間跨度小得多,再怎麼傳統,也不會無休無止持續下去。但是,現在的車行樹仍然駕著和十億年前一模一樣的小車。還有,飛躍界雖然各處都可以造出這種小車,但它的設計卻明顯來自上界,或者超限界。」這還是他復活之後在飛躍界鬧的最早的笑話之一。他研究過小車的設計圖——甚至部件圖。從外表上看,這東西是個機械製品,還有活動部件。 設計圖宣稱,整部小車最不起眼的工廠都能製造出來,甚至那些比爬行界技術強不到哪兒去的工廠都行。但內部的電子部件卻大不一樣,一大堆元件仿佛隨意組合在一起,看不出一級一級至上而下的控制,也沒有什麼模塊。但它就是管用,而且功效比人類或與人類相當的智力所能設計出來的東西高得多。製造起來很容易,但如果想對內部元件作點維護,作點改進——想都別想。「飛躍界裡沒有誰能弄明白小車的潛在威力,更別說搞清它對車手的影響大到什麼程度了。藍莢,我說的對不對?」 車手的枝條啪的一聲,緊緊貼在樹幹上。一陣激烈的嘩啦嘩啦。范從來沒聽過車行樹發出這種聲音。惱怒?恐懼?藍莢的語音合成器發出一連串扭曲、不連貫的尖聲:「你問?你問?好大的膽子,居然讓我幫你搞清這——」聲音越拔越尖,進入無法聽見的波段。藍莢站在那兒,一言不發了,他的軀幹顫抖著。 來自青河艦隊的范·紐文只覺得一陣羞愧。這一切對方都知道,也理解他的做法……不應該這麼對待他。車手們一定要殺掉,但用不著強迫他們站在這兒聽著他的判決。他的手伸向通訊開關,又停住了。不。這是你最後的機會,可以好好觀察變種的……作品。 拉芙娜的視線在人類和車行樹之間來回移動著。他看得出來,這一切她理解了。她臉上的表情和剛剛聽說斯堅德拉凱慘禍時一樣。「你是說,小車最早是由變種……製造出來的。」 「同時改變了車手。發生在很久很久以前,肯定和斯特勞姆人創造的那個變種不完全是一回事,但……」 「瘟疫」——這是通常稱呼那個變種的另一個名字,這個稱呼更接近老頭子對它的看法。變種的威力雖然無與倫比,但在一切事物中,它的生命週期更接近一種瘟疫。也許正是由於這個原因,老頭子最初才被它矇騙了。但現在范看得很清楚。這個瘟疫的存在形式不是完整實體,,它是由一個一個片斷組成的,跨越了漫長的時間。它藏身於檔案資料之中,等待最適當的時機,同時製造出一批幫手,幫助它達到鼎盛狀態…… 他望著拉芙娜,突然又多明白了一點:「這個問題你比我多了三十個小時的思考時間,拉芙娜。你有我的太空服裡保存的數據。我現在說的你肯定也猜出了一部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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